虽然慕容巍的语气很无力,但慕容略不敢有一丝反驳,恭顺的垂耳聆听教诲。
“我病倒之后……宫中那位有何表现?”慕容巍问道。
“父亲,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异常。”慕容略赶紧答道:“哦,应该说那孺子比往日更显担忧。根据起居官的上报,他多次在自语,‘若父亲不在了,他该如何办才好?’”
“不要被表象迷惑……”慕容巍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堂堂大燕皇帝……几十年来活得上不如一条狗……咳咳……心中怎能没有怨恨……别看他一口一个亚父叫得欢……咳咳……恐怕早就盼我死了……”
慕容略心中微惊,脸色瞬间变得狰狞:“父亲,既如此,我们要不要——”他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沉声说道:“再换一个皇帝!”
慕容巍闭上双眼,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这大燕乃我亲手所创……二十多年的心血啊……万不可使朝局动荡……而破坏其繁华……咳咳……养狗几十年,尚不忍心将其丢弃……何况是人呢……即使他再不满……缰绳在我们手中……他就不得不按指令奔跑……”
“明白了,父亲,一切照旧。”
“你现在就写一封奏疏……呈到宫里……就说我要辞去北宰相一职……由你二弟接任。另外,这几日京都可能会不稳……让你三弟率禁军控制整座都城……”
慕容巍越说声越小,到最后竟剧烈咳嗽起来,突然一口猩红的血痰喷出。
慕容略霍然心惊,急忙说道:“父亲,您先别说了,好好休息!”
接着他又朝门外大喊:“大夫!大夫快来!”
慕容巍吐痰之后,气稍顺了些,按住儿子的手,声音颤巍巍的说道:“你马上将……这奏折写好,递交上去……若慕容思有半分有犹豫——”
慕容巍的手略微用了点力:“你可效当年诸王争乱时的我……重振朝纲……”
“……是!”慕容略陡感紧张,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兴奋。
“去吧……”慕容巍费力的将手举起,轻轻挥了挥。
待慕容略出门之后,慕容巍再次陷入昏迷,大夫从他不停嚅动的嘴唇隐约听到“……骑虎难下……骑虎难下……”的语声。
黄昏时,燕国第一权臣与世长辞。
而与此同时,皇宫中的慕容思看了慕容略上的奏折,不但全盘照准,而且还主动提议要加封莫容略为王。
此举让慕容略心情舒畅,原本心中带有的那一点戾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日,慕容巍的死讯传出,全城震惊。
慕容思迅速下诏说:亚父对燕国功莫大焉,因此要为其进行至高无上的国葬之礼。
于是,慕容巍的子女亲朋、受其提拔或与之交好的燕国官员纷纷从各地赶往上京奔丧。
七天之后,守灵结束,抬灵开始。
慕容巍的棺椁将安放在由八匹白马牵拉的御辇上,有皇宫禁卫汉鲁朵护卫,宫廷乐师吹奏,燕帝率群臣跟随,绕全城一周,最后前往帝陵安葬。
这一日清晨,上京北风呼啸,天气骤凉,倒颇与臣民们的心境相衬。
宰相府邸内外一片素白,群臣披麻戴孝,聚集于此,个个神情悲痛,却无人敢大哭出声。
“皇上驾到!皇上……”一声声高亢的呼喊打破了府邸的冷寂。
慕容略听到后勃然大怒:“这个慕容思昏了头吗!让人喊这么大声,惊醒了父亲的安睡,是天大的罪过!去,将这个乱喊乱叫的太监杖毙!”
“大哥,今天是父亲下葬之日,实在不宜有血光之灾,过了今天、再做处置不迟。”慕容巍二子、新任的北宰相慕容修赶紧劝导。
“也罢。”慕容略想了想,语气严厉的说道:“先将他们拘押起来。”
他刚对手下下达完指令,就见管家略显惊慌的跑进来:“老爷,皇上……皇上穿着很不妥!”
“什么?”慕容略没听清,正待要问,却见前方一阵骚乱,燕国皇帝慕容思走进了内宅。
这位40多岁的天子以往哪一次到这府邸不是低眉顺目、一副谦恭模样,然而今天他却昂首挺胸、龙行虎步。
最让人吃惊的是,他身着一身大红的龙袍,他身边的两个太监也穿着一身亮蓝服饰,在身穿孝服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慕容略大怒,上前指着皇帝,喝问道:“谁让你穿这一身来的!赶紧给我脱了,换上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