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围攻战开始后的第二天,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他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所有的战斗部署和指挥,都是军官们自说自话商量着,再用他这个总管大臣的名义发出去的。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如果说艾德·勒文特出使北海三国失利,无法同时从东西夹击克洛维人只是战略上的失礼,那么堂堂皇帝使者遇难,绿龙号战列舰被俘甚至击沉,就是晴天霹雳!
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就算对面的安森·巴赫知道问题得严重性刻意隐藏,最多也就只能拖到年底,届时皇帝还是会知道——那可是战列舰,全帝国加在一起也只有两位数的主力战列舰,不是什么小舢板!
皇帝不会再给他这个“罪臣”任何机会,名正言顺借自己的脑袋惩治最近越来越嚣张的莫尔威斯家族;罗兰和贝尔纳家族会大肆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再次向皇帝彰显他们在殖民地的强大影响力。
伯纳德这个充满了羞辱的名字,将彻底从莫尔威斯家族的族谱中被除名;临近的旁支会一边安慰自己的孩子们,然后顺理成章的夺走原本属于他的领地和家产。
那些军官们还在吵吵嚷嚷,仿佛只要打下扬帆城就能挽回局势,反败为胜一样。
他们根本不明白,这场战争已经不是一座扬帆城,甚至是几块殖民地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艾德·勒文特是“风骑士”直系血脉和重要的继承人之一,他的死必然会引起勒文特家族乃至背后裁决骑士团的重视——无论愿不愿意,皇帝都必须给出交代!
自己耗尽心血,竭尽全力想要将整个矛盾局限于新世界内部,甚至做好了让出两到三个殖民地的准备,以缩小事态规模;但无论敌人还是自己人都在拼了命,变着花样的搞事情,让局面朝着所有人都无法收场的情况发展。
如果说敌人这么做还可以理解,那这帮所谓的“部下”和“盟友”则是让人恨得感觉还是敌人更好。
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谋反,每分每秒都在蒙骗自己这个上司,还借着自己的名头在各种搞事情,破坏自己精心制定的部署计划。
现在好了,自己再也用不着为这些事情头疼了——因为全都要下地狱了!
搅动整个汹涌海的风暴早已在酝酿,所有人包括安森·巴赫那个该死的混蛋,统统无法幸免!
越想越气的伯纳德抄起酒瓶一饮而尽,用尽全力抛了出去。
“砰!”
散发着杜松子酒香的瓶子在他脚下碎裂开来,碎玻璃渣在他小腿上划开几道伤口,让快要彻底麻木的身体稍微焕发了些许生机,拼命睁开的眼睛要努力聚焦,才能看得清房间内的陈设。
即便近乎崩溃,伯纳德对外面的战事了解得一清二楚——通过每天传令兵送酒时带进来的情报,让他在喝醉前那段难得清醒的时间得出了最终结论。
扬帆城,完了。
从双方实力对比判断,路易·贝尔纳和萨多那个叛徒依然拥有扬帆城,这个新世界防御设施最完善的城市;通过叛乱清洗忠诚派,确保了内部的团结,确实让他们拥有了一些优势。
另外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两人都是非常优秀的指挥官,军事水平足以碾压自己麾下的废物点心们;只要安排得当,占据上风不是难事。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哪场战争,是纯粹靠一两个指挥官就能打赢的;胜负与否的关键,取决于双方大多数人的想法。
扬帆城拥有完整的城防,但它毕竟不是要塞而是城市,弱点不可谓不多;而一座被包围的城市既不可能百分百在强攻下永远挡住进攻,又没有援军,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相较之下自己的部下虽然愚蠢,但无论总数还是单兵训练水准,都远在对方之上;再加上抛弃了灰鸽堡这个最后的落脚点,所有人都明白打不下扬帆城百分百要完蛋,士气更是爆棚的高。
此消彼长,扬帆城陷落是迟早的事。
唯一能扭转战局的力量,就只有……
“砰!”
随着突如其来的声响,刺眼的白光撞开了司令部的大门;眯起眼睛的伯纳德足足耗费了将近一分钟,才在勉强适应之后看见了那个匆匆忙忙闯进来的身影。
“大人,出事了!”
满头大汗的传令兵趴在桌子上,就差把“完蛋了”写在额头的脸上,没有一丁点儿的血色。
“嗯,先别说,让我猜猜看。”
慵懒的瘫在椅子上,浑身酒味的伯纳德嘴角在潮红的脸颊上微微扬起:“这个时间…应该是发现了克洛维或者殖民地叛徒们的侦查骑兵,从他们的嘴里或者或者通过周围的情报,发现他们的大军正在从灰鸽堡向扬帆城靠近,对吧?”
“啊?!”
传令兵张大了嘴巴,眼睛睁得要多圆有多圆:“您、您怎么知道?!”
“废话,我当然知道…嗝!”伯纳德冷哼道,顺便打了个酒嗝。
算算时间,如果安森·巴赫那家伙真想联合扬帆城夹击自己,现在也差不多该从灰鸽堡出发了;不过这么快就能平定自己给他埋下的“地雷”,还真是效率的有点儿惊人。
“告诉我,他们出动了多少兵力?”
“呃…具体的不是很清楚。”传令兵不敢怠慢:
“但据俘虏汇报,他们号称三万大军,兵分两路,同时从北面和东侧向扬帆城进军,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三万?!哈!”
伯纳德直接笑出了声——他才不相信区区一个克洛维殖民地守备司令,加上一群乌合之众能凑出三万大军进攻自己。
哪怕是三万多头猪,跑到扬帆城也该饿死一半了!
“传我的命令,全军集结,准备热烈欢迎安森·巴赫跟他的三万大军。”
醉醺醺的伯纳德缓缓站起身,带着无比自信的口吻沉声道:“告诉那帮胆小鬼,一天之内,我就能让这个‘三万大军’减员三分之二,甚至是四分之三!”
“是!”
传令兵大声道,却没有立刻转身离开;颤巍巍的目光像是受到了吸引的磁铁一样,缓缓向下移动。
“嗯?”伯纳德挑了挑眉头:
“还有事?”
“呃…那个。”传令兵吞咽了下喉咙,想说又欲言又止,只好伸手指了指下面。
困惑的伯纳德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被玻璃渣子划破的大腿,已经在地上留下了一滩暗红——而且还在不断加深。
下一秒,撕心裂肺的嚎叫声炸响了大半个军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