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我们来了,不是吗?”
面对安森的“冷嘲热讽”,面不改色的艾登大公显得十分淡然,甚至还显得有些从容。
“没错。”安森带着笑意道:“而且不早不晚,刚刚好——你们要是再晚来一个小时,风暴师和联军就得撤退,拱手把阵地让给帝国远征军了。”
实话实说的安森,从面部表情到眼神都在努力表达出无与伦比的真诚,并且不失风度。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幸运了…看来我下达的急行军命令果然是正确的。”艾登大公微微颔首,表示我相信你。
……才怪。
虚以为蛇的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确认了彼此的真诚。
“虽然我本人已经站在这里,但实际上除我之外抵达的只有几百人的卫队罢了,真正的边境军团主力仍在急行军途中,至少还要一个小时才能有三分之二的军队抵达战场。”
负手走到安森身侧,望向战场中央的艾登大公沉声道:“现在就发动总攻,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安森显得相当有信心:
“围攻荒石堡整整十几天的帝国远征军,打从开始就已经是强弩之末,能坚持到现在足以堪称奇迹;这样的军队根本不是靠纪律和训练,纯粹靠一腔血勇和指挥官本人意愿在强行投入战斗。”
“没有补给线,没有稳固的前沿基地和安稳后方的支撑,只要进攻受挫,看似高涨的士气就很容易陷入崩溃;就算训练得再优秀,纪律再严格,士兵们依然是人,在弹尽粮绝的绝境中能够拿出来的勇气是有限的。”
“这时候只要再给他们一记心理上的重创,根本不需要实质性的伤害,之前惨重伤亡积累的恐惧就会集中爆发,让他们不战自溃!”
“所以你才说艾登军团出现的时机不早不晚,很完美…对吗?”艾登大公的眼神中多出了些许笑意。
“正是如此。”
安森眯起眼睛,远远眺望着战场对面的金色鸢尾花旗。
当然,就算是走到这一步,帝国远征军依然不是彻底完蛋了…他们还是有翻盘的机会。
毕竟无论士气高低,两边的实际战斗力就摆在这儿;一旦远征军打算正面集火突破,以瀚土军团的实力,想阻拦远征军突围根本不现实。
至于风暴师…从上到下包括他这个副司令,都没有替瀚土人“牺牲小我,成就大我”这种高尚的想法。
胜利固然很好,但如果代价是两败俱伤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不过这一次,他的运气似乎真的不错。
随着帝国远征军的进攻因为士气瓦解而被迫中止,之前一直节节败退的联军终于开始站稳了脚跟,开始沿着之前“被动防御转进”的道路反推回去。
尽管帝国远征军的战斗力依然强劲,但一方面兵力被沟壑纵横的阵地分割,一方面体能也在战斗中快速下滑,随身携带的弹药也基本在之前的猛攻中消耗的所剩无几;面对联军的反攻,开始出现了严重火力不足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之前始终不曾停止过的帝国炮兵阵地,在持续了将近一天的炮击后,终于熄火了!
这虽然不会对帝国线列步兵造成任何削弱,但却能极大的鼓舞士兵主动发起进攻的信心——尤其是在己方火炮仍未停止射击的时候。
而失去了炮火覆盖的掩护,士气低落,兵力分散的帝国远征军再没有任何遏制联军反攻的手段,并且还要直面联军的炮火。
他们终于崩溃了。
一场又一场的胜利,无法掩盖连续进行高强度作战带来的疲惫,再多的辉煌和荣耀也比不上遍地袍泽的尸骨,更无法和摧毁了右翼阵地将近二分之一远征军的爆炸相提并论。
随着边境军团的旗帜出现在联军的中央阵地上,整个帝国远征军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瓦解,溃败,支离破碎。
“…左翼军团仍然没有任何情报,没有派来任何负责联络的传令官;利德·沃顿爵士仍然下落不明,极有可能被卷入了刚刚那场爆炸当中!”
“…右翼军团依然在保持对敌军左翼阵地猛攻,但敌军火力十分凶猛,两轮冲锋均遭到敌军火炮的霰弹反制,伤亡惨重,第四掷弹兵团阵亡三分之二!”
“…第二胸甲骑兵团伤亡惨重,团长派遣传令兵汇报,表示他会带着最后的二十五位骑士战斗到最后一刻!但中央军团已经开始溃散,请尽快下令让炮兵对阵地展开轰击,掩护部队撤离!”
“…炮兵司令表示,所有火炮均已经无法继续射击——除了有炸膛风险,所有弹药都已耗尽,剩余的只有少量霰弹;除非我们能给大炮装上刺刀,否则继续开炮根本毫无意义……”
一个又一个噩耗,接连不断的送到卡斯帕·赫瑞德的面前;整个指挥部一片恐慌,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席卷了所有人的面庞。
但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原本最应该暴跳如雷,大喊大叫的卡斯帕·赫瑞德反而是众人中最冷静的一个。
帝国远征军就要完蛋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拼尽全力没有钓到瀚土的主力军,也没有攻克最关键的荒石堡要塞,赌上一切却倒在了一个看起来和笑话似的“爆炸”前面…仗打这种地步,“输”已经不是什么可选项,而是一个前提了。
既然如此,那么下一步的关键就是“怎么输”。
继续进攻已经不可能了,后撤更是纯粹找死——帝国远征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就算转身就回去进攻荒石堡,除了让全军哗变外,根本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无论哪一个,最后都肯定以远征军全军覆没,或者至少被迫交出所有武装撤出瀚土作为收场…这样的结果别说皇帝本人,卡斯帕自己都无法接受!
就算注定失败,也至少带上敌人陪葬;哪怕办不到,也必须要他付出足够惨痛的代价。
既然要放手一搏,和敌人同归于尽,那么最好的办法当然是……
“绝对不能从正面突围!”
就在卡斯帕决定下令的瞬间,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暴躁老人猛地回头,只见脚步虚浮,一副精神萎靡模样的路易·贝尔纳映入他满是血丝的眼睛;他推开了身后试图搀扶他的军医,拄着军刀踉踉跄跄的朝这边走过来:
“绝对不能…从正面突围!”
“为什么?”
抬手拦住了身后的卫兵,卡斯帕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