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镇磊听了李如慧的反驳,停下思考片刻,说道:“这只是我的一个推测,我也觉得还缺乏依据,哦,你不是早就给我这种推测性说法冠以了专有词叫……”
李如慧抢着说:“‘发挥’!”
宗镇磊笑笑,说:“对,‘发挥’。既然说到了‘发挥’,那我就来‘发挥’说说对建塔赞助的推测,也说说我对苏惟霖为啥不能点明的看法;赞助无非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李太后只赞助了金钱;但问题是,苏惟霖提这个说法时,为什么要拉上另一人,说那人对起建缘由更清楚?所以我认为,苏惟霖一定是在不得不说的情况下,又担心说得有差池,才使他说话如此谨慎。”
李如慧没有插话,显然被他的推测带入了深思。
宗镇磊继续说:“另一种情况是,李太后既赞助了金钱又提供了佛舍利子;但这个问题的关键是,如果李太后不让说佛舍利子是来自于她,于是,最后瘗藏佛舍利子的妙峰禅师遵她所嘱不说佛舍利子的来源,就没人会知道,写碑记的苏惟霖也不会知道,必然只说李太后赞助金钱了;再有,即便妙峰禅师告诉了苏惟霖佛舍利子的来源,但同时也告诉了他李太后的叮嘱,他同样不敢在碑记上写出李太后提供了佛舍利子之事,并且也会小心翼翼对待这事,对吧?所以我说苏惟霖不能点明这事。现在问题来了,如果按照我的推测,那么,李太后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让说佛舍利子是她提供的?”
李如慧没有应和他的问题,直接提出了另一件事:“我先问个问题,你说李太后有可能提供佛舍利子,她做这事的理由是什么呢?”
宗镇磊抬起头,眯眼看着远处说:“让我理理逻辑线。我在查看碑文时,注意到万历的内阁首辅张居正留在五台山大塔院寺有座碑《敕建五台山大塔院寺碑记》,其中说到,印度阿育王把所得的佛舍利分发各地建塔瘗藏,其中一颗藏在五台灵鹫山塔。李太后之前准备在此建寺,为故去的穆宗荐求福祉,为当今皇上祈祷求子,但后因路远中止,改在京城西八里庄建慈寿寺和慈寿塔来替代。”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说的京城那个塔是玲珑塔吗?好像也是佛舍利塔?”李如慧又解释说,“我对京城西八里庄的那个塔有印象,五、六岁时候跟家里人去过。”
“对,慈寿寺里的慈寿塔也称为玲珑塔,原名永安万寿塔。小时候的事还记得这么清楚!”宗镇磊朝李如慧赞许地竖了一下大拇指,接着说:“据民间传说,那玲珑塔是座佛舍利塔,不过我在张居正写的《敕建慈寿寺碑文》中,并没找到这塔里面藏有佛舍利子的记载,按理说佛塔里有佛舍利子碑文会写出来,就如张居正记载大塔寺里的塔所藏有佛舍利子那样。”
见到李如慧像是要提新的问题,他又说:“好了,既然张居正在碑文中没写有佛舍利子,就当里面没有,这个问题先放下,我接着说我的;慈寿寺建成后的一年,朝廷又在五台山开始建大塔院寺,关于这事,张居正在《敕建五台山大塔院寺碑记》碑文中,说早先李太后想在五台山建寺起因是‘为穆考荐福、今上祈储’;但由于路途遥远,祭祀不方便,中止了在五台山建寺,在京城西建起了慈寿寺,原话是‘以道远中止,遂于都城西建慈寿寺以当之’;后来顾及到李太后最早想在山西建寺的心愿没有完成,所以才有后来的由皇上下令在五台山‘敕建大塔院寺’,并赞李太后是‘至性精虔,不忘始愿’……”
旁边的一辆车要出去,两人让到了一边。那车走后,宗镇磊拉开车门示意李如慧上车,李如慧着急说:“人家正听到要紧处……”
宗镇磊把拉车门把手的手又放下来:“好好,往下说。由刚才说到的两起建寺的事,我觉得,可以推测,将建寺作为祈福的做法应该是李太后的夙愿。但在京城建寺对这位从山西出去的女人而言,她的夙愿似乎没有完成,一是因为那座寺不在山西,二是京城那座寺里可能没有佛舍利子,于是皇上又令在五台山藏有佛舍利子处建大塔寺,这样来看似乎她的夙愿完成了……”
李如慧认真听了好一会儿像是没听出眉目,便打断他的长篇大论说:“我没觉得你回答了我的问题。”
宗镇磊深吸了口气说:“好吧,简单点说,李太后原来想在山西五台山建寺院祈福,考虑到路远,于是便在京城建了个寺院;由于那个寺院并不在山西,所以后来按照她的愿望在山西有佛舍利子的地方建了寺院。”
李如慧这回听明白了:“嗯,知道了,她真正的夙愿应该是两者同时具备;在山西建一座寺院,目的是为她的夫君祈福,因为她是山西走出去的,有乡情在,当然也包括为皇室以及为她的家族祈福;而这个寺院里,需要有佛舍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