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是幼年时一次玩水的经历,水面上荡起的波澜形状;是教室里老师教导的知识,黑板上画出的点和线;是某次在食堂里吃的饭菜,青菜的盐度、色泽和翻炒程度,菜中的被炒熟的虫子,虫子上被烫得弯曲的腿……
无数有用或无用的资讯充斥了徐云书的大脑,让他瞬间对白色丝线的渴望被压抑至最低。
随后,凭借瞬间得来的清醒,他同样跟随大部队后撤。
于此同时,没有任何人阻挡的怪物嘶哑嚎叫着,他似乎在说话,但被撑大至几近撕裂的声带却根本无法发出任何有效的规律震动。
他只能无意义地咆孝。
有莫名其妙的液体自眼眶中流出,洒落在大地上,发出巨大的泼溅声。
徐云书只能猜测那是泪水。
他大脑中被各种繁杂的信息占据,能用来思考的空间十分有限。
唯有如此,才能抵抗白色丝线的诱惑。
所以在同时回忆郭小洁究竟有几根头发,马尾末梢有几根卷曲,以及陈鸿晖被香烟熏黄的手指有多少纹路的间隙功夫,徐云书顺带猜想了一下汪敏学的状态。
他依然是他,虽然情绪被白色丝线控制,但身体的主要行动还是被自己的意识驱使。
在看到档桉室内的文件后,汪敏学已经意识到他的谋杀行为有多么可悲可叹。
也有多么的可憎可恶。
可就算是梦境附身者,也无法让时间倒流。
覆水难收。
在白色丝线情绪极端化的加持下,汪敏学选择了毁灭。
他要毁掉一切。
这就像一个任性的小孩,在沙滩上精心堆砌了一座城堡后,因不慎误碰了一块基底的边角,让城堡变得不再完美。
所以,耍脾气的孩子会发泄般将城堡碾、踢散,让它不复存在。
这个比喻不算恰当,但却完美符合汪敏学此刻的想法。
悲哀,难过,但要毁灭。
这个透明皮肤的人上半身已经钻出了地面,他用手掌拍打在苗家别墅的屋顶,使这本就摇摇欲坠的房子彻底坍塌。
然而瓦砾和水泥块并未四散开来。
它们被诡异地集中在汪敏学手掌中,形成一个巨大的球体。
随后,那只可怖的胳膊高高抬起,在初生阳光的映衬下,几近透明的肌肉显现出它们的轮廓。
徐云书在脑海中开辟了第四个线程。
他用这个线程只说了一句话。
“跑!四散!越远越好!”
不用等徐云书的提示,陈鸿晖已经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任何一个人都猜测得到。
那是一个不标准的投球动作。
汪敏学就像一个初次站在棒球场的非专业投手,他的球就是被自己吸附在掌心的巨大钢筋混凝土球。
面对这诡异如坠噩梦的情景,别墅区内的居民早就发出了凄厉的惨嚎,拖家带口四散奔逃。
临近一线的治安员对此无可奈何,面对这种可怕的敌人,他们手中的所有武器都成了没用的烧火棍。
比起没经过训练的普通人,治安员们要专业得多。
他们没有胡乱逃离,反而迅速寻找可供使用的掩体,一边躲藏,一边观察着怪物手中球体的投掷方向,以便随时转移。
然后,怪物开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