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邪不胜正,可这更像是世间最大的谎言之一。
很多时候,正直在邪恶面前,往往溃不成军。
何也?
因为正直终有底线,邪恶却如万丈深渊。
以有涯随无涯,殆矣。那带着枷锁的正直,面对无不用极的邪恶, 有何胜算?
宗泽本是不安沈约的阻止,可见沈约侃侃而谈,分析人心如看掌纹般,内心不由暗道——这小子看起来不到而立之年,还不及老夫年纪的半数,如何会将奸佞所想看的如此透彻?
这般想时,宗泽向李纲望去, 正逢李纲望来, 二人都看出彼此的振奋之意。
沈约盯着开始冒汗的童贯道, “宗泽如是战败,我建议有误,之后你可以再谈和议,蛊惑天子说所托非人,机关算尽,只为尔等苟且延喘始终期冀的纸醉金迷。”
赵佶神色萧肃。
以往的他真不知道这些名堂,可经沈约说出,他却知道极为合理。
童贯嗄声道,“不是这样的。”
他虽是这般想,但被揭穿的时候,忍不住立即辩解。
“你知道这是见不得光的,是以在我揭穿的时候,立即辩解。”
沈约摇头道,“你既然知道正邪, 奈何仍走邪路?”
童贯突然向赵佶跪倒, 重重磕头在地, 额头见了红肿, 可见用力之猛。
“圣上,微臣冤枉。”
童贯惶恐道,“自微臣跟随圣上以来,素来尽忠报国,定西北、战辽国,收复幽燕十六州,斩方腊,哪一件事不是为了圣上和天下?如今想必是有人误解微臣,还请圣上明辨。”
赵佶沉默不语。
沈约淡淡道,“你所谓的定西北,不过是靠克扣军饷、压榨西北军勇的血汗,用西北军孤儿寡母的血泪完成你的荒诞无耻。你说的战辽国,却不过是用民脂民膏从金人手上买回的几座空城。方腊起义,本是民怨所聚,你不知抚恤乱民请圣上改过是非,反倒斩了数万濒临死亡、苦苦求生的百姓,你这般作为,若说是功绩, 那天下不尽是忠烈勇士?”
群臣耸然。
沈约所言无错。
他们官官相护多年, 泯灭良心的文过饰非, 早就无视民间苦难, 可当沈约说出的时候,他们才惊觉这个早被他们掩埋的事实、仍旧血淋淋的存在。
“如今金人入侵,只怕很快民不聊生,再多死难。”
沈约看向群臣,群臣多有垂头。
“你童贯身为枢密使,掌大宋军权,此刻本该殚精竭虑的思考如何阻挡虎狼之兵。”
沈约冷冷的再望童贯,“可你做了什么?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只想着如何置身事外、与事无关;只想着如何排斥异己,顺应圣上和揣摩我的心意!只想着害死忠良,成全你独揽大权的心思,却全然不顾天子对你重用,百姓对你的期待!”
他这般说的时候,不但童贯大汗淋漓,其余臣子也多数颤栗不已。
沈约说的是童贯,何尝不是在说他们?
“你身在其位,不谋其政,和尸位素餐何异?”沈约萧杀道。
童贯看起来只有出气,却没了进气。
沈约看向赵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