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喧哗依旧。
杨玄掏掏耳朵,“吵!”
奇迹般的,城头安静了下来。
就像是一群绵羊看到了一头勐虎。
噤若寒蝉。
杨玄说道:“此次邓州之行,一路烤肉三次,欣赏风景两处,很是愉悦。下次……”
罗持开口:‘再无下次!’
天神啊!
只是一次就差点把邓州给拆散了,再来一次,罗持觉得自己能上吊。
他发誓,回头就请靠山出手,把自己调离邓州。
杨狗……不,尊敬的杨狗,咱们,后会无期!
“此次是谁挑衅?”杨玄问道。
这是要给事情定型。
也是羞辱。
我抽你一巴掌,你还得跪着,仰着头,“打得好,打的亲切!”
罗持的脸上就像是开了颜料铺,青一块,紫一块的。
马磊等人在看着他。
顶住!
气势不能泄啊!
罗持看了一眼那五千骑。
人马如龙。
再看看城头的将士。
眼中都有惧色。
都被杨玄吓到了。
他微笑道:“济昌伯,谢谨!”
杨玄策马掉头,“走了。”
就像是郊游,心满意足了,回家!
姜鹤儿问道:“这就走了?”
韩纪笑了笑,“事情解决了,再留在此处何益?”
“那些邓州籍将士呢!事后会不会被报复?”姜鹤心软。
“你以为郎君来此何意?”韩纪说道:“此事失败,长安需要一个人来承担罪责。郎君抛出了谢谨,罗持顺水推舟,把罪责丢在谢谨的头上……”
“也就是说,此事就错了一个谢谨?”
“是啊!”
姜鹤儿沉默着,韩纪笑道:“小鹤儿这是长进了。”
姜鹤儿突然叹息,“真脏!”
城头,罗持已经挨了谢谨一拳,接着又是一脚。
但很快谢谨就被人抱住了。
罗持倒在地上,喊道:“戒备,派出斥候跟着,小心些,莫要激怒杨玄。”
“领命!”
马磊单膝跪下,“使君可要紧?”
“无碍!无碍!”
罗持张嘴,噗!竟然吐了一口血。
众人不禁惊呆了。
济昌伯竟然一脚把罗使君踹吐血了!
罗持勉强爬起来,“将那些将士接进城中,要抚慰,莫要呵斥。此事,不是他们的错。”
谢谨被绑住了,他看着罗持,双目几欲喷火,“狗贼,你竟与杨狗联手,栽赃老夫。”
罗持苦笑,“你一意孤行,哎!堵住嘴!”
谢谨剧烈的挣扎着,罗持无视,走过去,看着北疆军渐渐远去。
突然落泪,“老夫吐血之事,不可禀告长安。”
“是。”
马磊应了,不经意看到了谢谨的心腹往后去,后面站着两个镜台的桩子。
谢谨的心腹和他们说话,听不清楚,但看着口型……
——吐血,强忍……不说……
罗持被人扶着回去。
马磊眯眼看着。
身后,一个老卒都囔,“使君先前说话怎地有些夹舌头?”
“是啊!”另一个军士说道:“就像是……就像是……”
老卒说道:“就像是自己咬伤了舌头。”
“对,没错。”
马磊平静的看着罗持远去,低头,用力摩擦着鞋底。
随从说道:“这城头也没脏东西,司马这是……”
马磊一边擦鞋底,一边说道:
“人心,真脏!”
……
杨老板回到了他的北疆。
“使君受委屈了。”
归途,那些百姓见到杨玄时,唉声叹气,或是义愤填膺。
“都解释清楚了。”
杨玄笑容满面的道。
“那就好,那就好。”
百姓欢欣鼓舞,但阴影却在。
这一次解释清楚了,下一次呢?
杨玄看到了那些阴郁,却不解释。
这个大唐在走下坡路,但百姓努力还能维系饿不死的局面。
多好的百姓,只要饿不死,就能隐忍。
所以,杨玄的策略是温水煮青蛙。
一次次的让北疆军民感受到长安,感受到皇帝的恶意。
当时机来临时,他高举讨逆大旗,才会名正言顺。
北疆,才会望风景从!
哒哒哒!
传递消息的信使一路疾驰,赶到了桃县。
刘擎正在处置公事,听到脚步声,没抬头,“说。”
“司马,副使领军逼退邓州军。”
“过程。”
这是一份调运粮草的文书,准备调运一批粮草前往邓州方向,供给杨玄那五千骑。
刘擎刚签字。
“……秦论过了河便是到了北疆,副使据此逼迫他下跪,随即过河,威压邓州军。
邓州籍将士反水,大败。
随后副使率军兵临邓州,逼迫邓州刺史罗持认错,抛出谢谨为替罪羊……”
“哎!”
刘擎把文书拿起来,双手交错,撕成两半。
“这是何苦来哉!”
他摆摆手,信使告退。
大堂中很安静。
刘擎缓缓说道:“老夫一直想说,莫要逼迫他,可没人听呐!都觉着大义在手,好欺负!”
一个小吏进来,“司马,有几个豪强令人传话,说,粮食,还要不要?”
邓州军威压北疆,大义在手,这是外。
豪强们试探,这是内。
要粮食不要?
不要,便是死心塌地和杨玄一条道。
要,便是知晓杨玄前景不妙,准备向长安跪了。
刘擎开口。
“让他们,滚!”
“是。”
刘擎起身,缓缓走到了大堂外。
那些官吏见到他纷纷拱手。
刘擎看着虚空,轻声道:
“虽说老夫站在子泰这边,可长久以来对帝王的敬畏之心却难以消除。
老夫本以为,要等到子泰大功告成那一日方能消除。
可如今看来,怕是,会早许多。”
他回身,摇头。
“你,越来越像是个昏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