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近扬来了兴趣,也走过来,打量了一眼破刀。
还是很破。
锻造手法很拉胯,别说皇都,就连合岚山庄分舵麾下的那些小帮小派,都瞧不上这种东西的品质。
“这是贼猴子国贼寇的佩刀,这个国家的畜生都是猴子一样的野人,边军将士们杀了猴寇,就只能缴获这些破破烂烂的兵器。”
老板把三柄长刀放在桌面上,手掌轻抚着刀刃的缺口,悠悠说道。
“贼猴子国?”
“你是说,这些刀是战场上的战利品?”
“那刚才那两个人,是……?”
青年回过神来,立刻瞠目结舌。
“对,他们是边军回来休整的将士……他们也不是故意不给钱,国库空虚,欠饷银时有发生,将士们在军中吃不饱,往往得自带银两。”
“我这个包子铺,允许将士们赊账。口口相传,不少人临走前想解解馋,就来找我赊包子……这些军中汉子脸皮薄,又不善言辞,便直接拿了包子就走,这也是我默许的。”
老板朝着青年人笑了笑,脸上满是歉意。
“啊……这个……”
年轻人表情难看,脸色都有些僵硬。
原来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边军里的一个兵。”
“那一仗,我们兵败溃逃,我和队伍走散,又被砍了一只胳膊。我一个人在丛林里乱逃,前路茫茫,后有追兵,我好几次有了自尽的念头。”
“那时候我脑子里有个念头,一直支撑着我活下来……大军出征前,我想啃个鸡腿解解馋,就骗走邻居寡妇的一只鸡腿吃。”
“吃完鸡腿,我答应寡妇,打仗回来,我就还钱,还她两只鸡腿。”
“我虽然在逃亡,但我在敌军的身上搜出几两银子,别说两只鸡腿,就是两只鸡都足够赔给寡妇。”
“我想把银子还给寡妇,只要寡妇能笑一笑,我这条命算什么?如果我死在这里,寡妇肯定得恨我一辈子,所以我没有自杀,我坚持了好久好久。终于,中州大军杀来,我被大军所救,安全回到皇都。”
老板见青年表情不好看,就提了提自己的过去,这样能缓解一些尴尬。
“那……后来呢?寡妇呢?”
愣了一下,青年突然问道。
秦近扬也好奇……
后来呢?
有没有和寡妇过上没羞没臊……不对,幸福美满的生活。
“咳……这个不提了……”
“我之所以愿意赊包子给弟兄们,就是想让弟兄们心里有个念想。万一到了山穷水尽时,还能惦记着欠老残疾的银子,或许这一个信念,能让人活下来。”
老板岔开话题。
“回来还银子的人,多吗?”
这一次,是秦近扬开口问道。
“有些人回来了,只要是回来的人,都还了银子。”
“可更多的兄弟,我却再也没有见过……有些兄弟虽然没有回来,但他们也委托了别人把消息带回来……”
“有些兄弟即便是回来,也依然没有银子还钱,他们就用敌军的战利品来抵债。”
老板指了指一抽屉的破烂,脸上却是骄傲。
“原来如此,在下佩服!”
青年抱拳,恭恭敬敬朝着老板一拜。
秦近扬也无声的抱了抱拳。
刚才两个壮汉走时,老板满脸萧瑟与悲凉,秦近扬还以为老板是心疼包子,是受了欺负之后的委屈和凄凉。
原来他眼里的悲凉,是担忧两个壮汉的安全。
出征之后,边境就是一座绞肉场,以现在边境的战况,这两个人大概率再也见不到了。
秦近扬承认,这一次是自己格局小了。
“佩服?我一个活人,能吃得饱,能穿得暖,有什么可佩服的?”
“边境20万兄弟全军覆没,多少人沦为孤儿寡母,这眼看就要入秋,今年肯定是个寒冬,那些家卷可怎么度过这个寒冬。”
包子铺老板叹了口气,眼里满是落寞。
秦近扬摇摇头,从怀里拿出三枚金叶子。
“老板,这里有些银子,你去买些被褥火炭,帮我送给那些家卷……别推辞,我相信你的为人。”
见到金叶子,老板的表情震惊。
他贫苦了一辈子,距离金叶子最近的一次,是巡逻路过将军营帐,见到将军桌前有几枚金叶子。
这少年何等背景,出手如此豪迈。
老板被吓住,根本不敢拿,急忙推辞。
可秦近扬表情坚毅,直接把金叶子塞在老板怀里。
“在下身上也有些散碎银两,请老板购置些火炭,帮忙送给需要的家卷。”
青年也不甘示弱,把怀里所有银子都拿出来。
可惜,银子并不多。
“二位客官,这可如何使得!”
老板急到满头汗。
“等等……我身上还有一枚玉镯子,可以卖不少银子。我父亲也战死沙场,我最清楚家卷的困难,虽然杯水车薪,但总聊胜于无。”
少年一咬牙,又从身上拿出来一枚玉镯子。
“这这这……”
老板浑身颤抖,突然眼眶发红,泪珠子吧嗒吧嗒往地上落。
冬!
突然,老板双膝跪下,疯了一样开始磕头。
两个人急忙把老头搀扶起来。
“兄台,后会有期!”
老板千恩万谢,秦近扬和青年告辞离去。
临别时,青年朝着秦近扬抱拳。
“后会有期!”
秦近扬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还得赶紧回北鹰府,老三应该不在府上,还得去太子府找老三。
……
北鹰府。
秦近扬刚到大门口,还没有进门。
说来也是巧了。
老三居然就在府里,她和老四说说笑笑,看上去正准备要出门。
“拜见少主!”
见秦近扬回来,老三和老四两个人急忙行礼。
老三低着头不说话,老四满脸都是隐藏不住的笑意。
“你傻乐什么呢?”
秦近扬问。
“少主,有好事啊。”
“皇城里有个青年才俊叫向至强,最近看上了三姐,目前正在和苍蝇一样追求。”
“我看三姐那颗心是有些荡漾了。”
老四似笑非笑道。
“青年才俊?”
秦近扬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到了陈公公。
“对,不光青年才俊,背景还很深厚呢……听说,他有个干爹,是宫里的大太监,还是先帝的贴身太监。”
老四又挑了挑眉。
秦近扬笑了笑。
懂了。
果然是陈公公那个干儿子。
看起来,老三对干儿子也有些意思,这样皆大欢喜。
“少主,您别听老四胡言乱语,我谁都不嫁……太子伤情发作,我得赶紧回去!”
老三红着脸,转身就要跑。
“等等……”
秦近扬喊了一嗓子:“老三,我有个事,需要你帮帮忙。”
“少主,有事您吩咐,千万别客气!”
老三急忙道。
……
秦近扬长话短说,把韩公公和丹药的事情讲了一下。
崔花勇被吓的不轻。
能治疗太子殿下伤情的丹药?
这事可马虎不得。
但他相信少主。
至于韩公公,那可是皇都最臭名昭着的狗太监,其名声比当初被杀的钦差都大十倍。
……
事不宜迟,秦近扬回卧室拿丹药,他不喜欢差遣别人,更不喜欢别人去自己卧房。
老三和老四就在院子外等候。
几个呼吸之后,秦近扬来到大门前。
……
“向至强,你就是个骗子吧,想追求我三姐,连个镯子都舍不得买?”
门外响起老四阴阳怪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