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衡信领着秦近扬,一路朝地底深处走去。
沿途是斑驳的阶梯,鞋底触碰阶梯,有些黏糊糊的感觉,白衡信见秦近扬疑惑,便贴心的告诉他,粘稠是鲜血长年覆盖浸润的原因。
秦近扬点点头,表示明白。
地牢阴暗,长年没有阳光照射,鲜血根本没办法干枯,只能保持着腐败粘稠。
越到深处,鼻腔里的臭味就越是浓郁。
……
杀威殿到了。
这是一扇黑漆漆的大门,门口有七八个护卫。
虽然是在地底,但头顶有好几个风孔,可以让新鲜空气进来,也有几缕阳光,让地牢不至于太过于漆黑。
透过微弱的光,秦近扬看到这些护卫的脸。
各个都是满脸横肉。
各个都是凶神恶煞的表情。
可能是地底闷热的原因,护卫们上身都没有穿衣服,下身是短裤,皮肤遍布有狰狞的纹身,有狼、有虎、还有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妖兽。
别说是在这森森地牢,就是在外面的街道,这几个护卫迎面走来,都能吓跑不少寻常百姓。
有这群护卫衬托,杀威殿就更加让人胆寒。
这完全是一种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震慑。
秦近扬在土匪窝里见过尸骸遍地,也在戚铣堑恼匠n钡钠呓七出。
虽然战场也让人恐惧,也有足矣让人窒息的压迫,但那种压迫和刑部地牢,是截然两种状态。
秦近扬仔细感知了一下丹田,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白衡信说的没错,只要靠近杀威殿,丹田里的真气就会开始瘫痪。
果然,自己也没有例外。
平时的时候,真气在丹田里横冲直撞,一分钟也没有消停过。
丹田如心脏。
真气时时刻刻流淌,越是澎湃,就越代表丹田强劲有力。
可现在,真气居然逐渐趋于平稳。
就像一颗越来越平静的心脏,等彻底安静的时候,就代表了一个人的死亡。
秦近扬就有一种错觉,自己的丹田好像要死。
……
一路上白衡信介绍过,杀威殿是刑部地牢的一个关键分界点。
杀威殿有前后两个门,名门为生门和死门。
秦近扬面前的门,是生门。
在生门的前方,丹田虽然也被影响,但真气勉强还可以运转。
杀威殿内,典狱长要进行禁灵仪式。
仪式结束,囚犯将从死门走出杀威殿,彻底进入真正的地牢空间。
那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巨大山洞,里面不会有任何真气波动,囚犯踏上禁灵阵,其实不是束缚,反而是一种保护。
朝廷之所以没有处斩这些重犯,就是有情报消息要拷问。
所以,这群囚徒不能死。
在地牢深处,只要有任何一丝的灵气波动,囚犯立刻就会被怨气反噬,很快精神疯癫,肉身搐抽而暴毙,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禁灵仪式,可以把一切隐藏真气的手段剥离出来。
很久以前,也有不少囚犯手段通天,用各种手段自我封印真气,等到了地牢深处,再把真气爆发出来,最终害人害己。
地牢是前朝皇陵所建,里面的怨气极其不稳定,如果真气接二连三爆发,谁都不能保证皇陵能一直平稳下去。
更何况,一旦爆发真气,囚犯必死无疑。
这与刑部的目标不一致。
典狱长肉身横练,力量无双,是镇守地牢的门神,同时也让囚犯们可以活下去。
……
“秦兄弟,我就只能送到这里了……在地牢的日子,你自己要保重!”
白衡信拍了拍秦近扬的肩膀。
有两个护卫准备过来押走秦近扬,
但看白衡信对囚犯语气和善,便也没有苛刻,反而是在一旁耐心等待着。
典狱司里的人并不多,白衡信虽然在大狱门口,也并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但毕竟也是个小官,他们不敢怠慢。
“多谢白兄!”
秦近扬抱了抱拳。
“切记,一定要撑过前三天,哪怕咬碎牙,也给我咽到肚子里去……一定要撑下去。”
白衡信还是不放心,又忧心忡忡的叮嘱道。
他倒不是怕秦近扬会死,而是怕秦近扬会疯。
“没事,我有把握!”
秦近扬又点点头。
“算算日子,今天是最凶险的一天,但我已经帮你避免了,你能保持住干净!”
白衡信突然诡异的笑了一下。
“啊……什么难关?”
秦近扬好奇问道。
他理解不了白衡信的笑是什么意思,有些诡异。
再一转头,秦近扬发现两个凶神恶煞的护卫,居然也轻轻笑了一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白衡信摇摇头。
“白大人,时候不早了,您就回去吧……典狱长刚才已经忙完了!”
有个狱卒开始不耐烦,站出来说道。
“白大人你放心吧,起码三天内,典狱长不会再忙这些事情……这个人还能舒坦三天。”
“希望三天后,有人能来提审他,并且让他沉冤昭雪,否则就这一身细皮嫩肉,怕是会被典狱长折腾成残废。”
另一个护卫上下打量着秦近扬,两颗眼珠子里满是恶趣味。
秦近扬的头皮开始发麻。
他突然想起监狱里那些残忍的传言,那些关于走旱道的可怕行径。
该死。
吴家的狗东西。
“可惜啊,能从地牢走出去的囚犯,又有几个人呢?”
护卫又感慨了一声,似乎有些可惜秦近扬的皮囊。
他们在这里当差,不知道见过多少这样的人。
进来时,人模狗样,甚至还保持着达官贵人的体面和傲气,衣服有香味,头发一丝不苟。
可三天后呢?
衣衫褴楼,披头散发,那些人模狗样的贵人,浑身散发恶臭,简直比街上的疯乞丐还要凄惨。
进来的时候,谁都认为自己还有希望出去。
可真正能出去的,又有几个呢?
可惜了。
“我肯定能出去!”
秦近扬笑了笑。
“每一个出不去的囚犯,进来前都会说这句话。”
护卫冷笑。
“白大人,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您该上去了!”
见白衡信还不走,护卫皱着眉。
地牢有严苛的规矩,你一直滞留在这里,万一被典狱长看到,到时候责罚的是我们啊。
“秦兄,那我就先走了,期待你的好消息!”
白衡信点点头,最终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
唯一的朋友走了。
秦近扬站在一群彪悍壮汉中间,显得有些瘦弱,还有些楚楚可怜。
刚才没有反应过来,秦近扬再仔细回想,自己刚到杀威殿时,殿里似乎有很凄厉的惨嚎声。
是个男人在嚎叫。
声音凄厉,嗓子好像都喊嘶了。
当时秦近扬以为是什么残酷的酷刑,再看几个壮汉的笑意,这酷刑可不正常啊。
……
吱呀!
有个护卫刚准备要敲门。
突然,杀威殿大门的内部,出现一声金属锁链碰撞的声音。
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
轰!
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秦近扬眯着眼,浑身骨头似乎都在结冰,那是一种从内到外的寒冷,连灵魂都在发抖。
同时,秦近扬还闻到一股血腥味。
是真正的鲜血味道,并不是精神压迫累的幻觉。
大殿里走出来三个人。
两个护卫。
在两个护卫的身前,还有一个身穿囚衣的年轻男子。
囚衣和秦近扬身上的是同款。
男子很俊秀,细皮嫩肉。
他走路岔着腿,一瘸一拐,似乎每走一步,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秦近扬闻到的血腥味,就是从年轻男子的脚脖子处渗透出来。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