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看好他的尸体,谁都不许碰,特别是那个毒妇!”
赵亮卓一张脸漆黑,整个人身上都仿佛缭绕着一层黑雾。
“是,是……”
管事磕头如捣蒜。
赵亮卓此时此刻,终于是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个人说的是真的。
母亲不是因为难产而死,是坐月子时死的。
虽然母亲真的病重,也真的命不久矣,但那毒妇还是派人提前下手。
娘也确实给自己留下了些东西。
“我问你,赵家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毒妇在赵家的产业里,到底安插了多少娘家人?”
赵亮卓居高临下,目视管事,一字一句问道。
“毒、毒妇?”
管事一脸茫然。
天底下毒妇那么多,我不知道您具体指哪一个啊。
我家母老虎,就是个典型的毒妇。
“你们的夫人,大夫人!”
秦近扬提醒了一句。
他居然有一种身临其境剧本杀的错觉,这种离奇事件都能遭遇。
“哦……小的明白了!”
“现在赵家各个农庄的管事,都是程家人!”
“老爷沉迷钓鱼,几乎不问赵家产业的事,都是夫人的几个兄弟在照看……还有,我听说……我听说……夫人每年都要拿走大量银子去给程家,而程家人为非作歹,却也是花赵家的银子上下打点。”
管事也是一肚子委屈,好不容易见到二公子,就吐豆子一样全说了。
其实他以前也有份肥差。
可大夫人说一不二,自己的肥差直接被程家人抢走,如果不是对赵家有些苦劳,怕是牢头的位置都轮不到自己。
“程家,程家!好啊!好一个程家……原来如此!”
赵亮卓眼珠子越来越冷冽,牢房里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秦师弟,陪我去一趟庙里吧!”
突然,赵亮卓看向秦近扬。
“啊……好……”
秦近扬点点头。
“多谢秦师弟!”
赵亮卓其实有自己的考虑。
不管娘亲是不是真的留下宝物,身旁能有个见证人最好,山庄一般不会过问,但留个心思总归是没错。
“二公子……二公子……您真的是二公子……”
秦近扬和赵亮卓刚准备离开牢房。
突然,牢里冲出来个黑影,他直接趴在赵亮卓脚下,双手抓着赵亮卓的裤腿,嚎啕大哭。
岁数并不大,也就二十七八岁。
“嗯?”
赵亮卓一愣。
秦近扬回忆了一下,这个人应该是一直在墙角窝着,看上去是傻子一类,没想到并不傻。
“二公子,我媳妇被抓走了,要给大公子配阴婚……可她还没死啊……她还没有死……他们说、他们说……他们说,要择良辰吉时让我媳妇死……救救我,救救我媳妇……可以吗……”
他一边痛哭,一边诉说,同时头颅狠狠撞击在地上,歇斯底里。
他在发泄自己无能。
憎恨自己拼命都那样廉价。
自己的妻子,还活着,被人抓走配阴婚。
他恨自己。
“我知道了!”
赵亮卓点点头,表情平静的可怕。
话落,他就走也不会的离开牢笼。
“照顾一下他!”
秦近扬临走前,朝着管事指了指青年人。
他心里苦涩的厉害,呼吸都不太顺……年轻人三言两语的遭遇,让他比看到独眼婆婆还要难受。
程家这群人!
该死啊!
……
【提示:草菅人命,以命抵命,你愿意让亡魂安息吗?】
……
系统出现。
秦近扬甚至不忍再看一眼青年。
或许,他妻子已经死了。
顺着程家人安排的所谓……良辰吉时!
人命啊!
为什么会被这样肆无忌惮的践踏。
……
镇子口,有一间破庙。
不知道是谁捐的,很久以前,也有些香火,但近几年已经荒废。
庙里住着一个老道士,守着老庙,靠稀薄的香火钱,勉强度日。
老道士也固执。
赵家公子丧事,赵家派人过来,花银子邀请他去超度,他居然也拒绝,就守着破庙,日复一日,有饭吃就吃,没饭就饿肚子。
当然,赵家也没有难为道士,他毕竟已经苍老,满大街都是道士和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道士站在门口,眺望着街道尽头,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当年他和师兄逃荒到重尚镇,眼看着就要饿死,却被一个女善人救起来。
师兄对女善人动了凡心,可惜女善人已经是赵家的小妾。
师兄还了俗,甘愿当赵家的仆人。
师兄说是报恩,可他觉得不仅仅是报恩,师兄可能只想远远看着女善人。
而自己却钻进这间破庙,成了守庙人。当然,女善人悄悄捐了银子,才重修了一下庙宇。
后来,女善人生下一个儿子。
他俩虽然没什么本事,连武者都不是,但师傅却曾经是个高人,师傅留下一颗紫丹,可逆改凡人根骨。
没有丝毫犹豫,师兄悄悄喂婴孩服下紫丹。
这件事情,就连女善人都不知晓。
最后,赵家发生了一些大事。
女善人产子不久后暴毙而亡。
师兄被赵家秘密抓走,生死不明。
可自己并不懂武学,也没能力去救师兄,可能师兄已经死了。
除了女善人,没有人知道自己和师兄有关系,在重尚镇所有人眼里,自己只是个独来独往的守庙人。
除了守庙,自己还守着对师兄、对救命女善人的承诺。
庙里的雕塑下面,有个暗格,里面有女善人留下的一些东西,要给当年那个孩子。
或许……时辰孩子来了!
确实。
来了!
赵亮卓沉着脸,站在庙门口,头发无风自动,目光空洞冷冽。
“进来吧!”
守庙道人其实都没见过赵亮卓。
婴孩时没见过,成年更没见过,全程都是师兄在做事。
但他知道,那个孩子就是他。
或许,是那颗紫丹!
“秦师弟,你也来吧!”
见秦近扬站在门口,赵亮卓突然招呼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见到秦近扬就特别安心,也相信师弟的人品。
“这……是我能看的吗?”
秦近扬都犹豫了。
“秦师弟,其实……我心里有点害怕。”
赵亮卓苦笑一声,脸上真的有些脆弱。
“唉……师兄你放心,不管我看到什么,肯定不会和第二个人说!”
秦近扬点点头。
赵亮卓这样脆弱其实也不奇怪,只要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这一波冲击。
太剧烈了。
……
“快快……原来那狗崽子回来了……”
大夫人一路小跑,领着一行人也在往破庙赶路,她的理由是迎接二儿子归来。
她已经连满座宾客都没时间顾及。
牢房里的那个护卫,是大夫人亲信,他第一时间没有去招呼人,而是找大夫人汇报情况。
大夫人多精明,当下就明白了来龙去脉。
之后,她立刻找到赵亮卓行踪。
大夫人知道赵亮卓进了破庙,她气的抓耳挠腮……原来那贱人留下来的东西,在一个破庙里。
防不胜防啊。
这个贱人,真的是能骗。
……
哗啦!
大夫人见到破庙,脑袋什么都没有想,直接冲上去,劈头盖脸就推开破庙的门。
光线如一柄银色斧头劈下,赵亮卓跪在塑像下,缓缓回头。
秦近扬站在一旁,表情伤感。
在赵亮卓的面前,摆放着一层厚厚的衣服。
有婴儿的。
有孩童的。
有少年的。
有青年的。
有一对成亲衣裳。
礼服后面,又放着婴儿小衣服,一蓝一红,好像是给一男一女缝制。
还有长命锁。
有十几双鞋子。
衣服已经放置了太久时间,棉布有些褪色,仿佛经历了很久很久,等待了很久很久……
……
“姨娘……这就是我娘留给我的宝藏,所有东西,都在这里!”
“你居心叵测这么多年,东西看到了,你也满意了吧!”
“这是我这辈子,最后叫你一声的姨娘……贱货!”
赵亮卓的声音响起,站在门口的那个妇人,浑身上下都如被雷击了一样,连最简单的呼吸都特别艰难。
……
秦近扬凝视着那些衣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多好的一个娘亲。
她知道自己病重,知道自己没办法陪伴孩子长大。
她内心愧疚。
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就是缝纫的手工。
坐月子的时间,她没日没夜,煤油灯前熬着夜,亲手给儿子缝衣服。
缝了婴儿衣服,缝了顽童衣服,缝了少年衣服,缝了青年衣服……还缝了儿媳和儿子成亲的衣服……
她还是愧疚,还是觉得不够。
她用积蓄买了长命锁,虽然这个娘已经死了,但她还是想留给孙子一些念想……
她又给孙子缝了衣服。
两个孙子,一男一女,成龙成凤……
她和照顾自己的产娘闲聊,说给儿子留下一生够用的东西,其实就是衣服……可却被大夫人听到,以为是什么宝贝……
秦近扬眼眶都有些发酸。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年轻的女人,身旁有个婴儿啼哭,她穿针引线,眼里是溺爱和幸福……
……
哗啦!
赵亮卓挑选出一件合身的衣服,小心翼翼披在自己身上。
“娘……谢谢……”
“娘,我来了……我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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