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注意的是,李纯臣重建內厂的时候完全绕开了内廷,并没有借用东西二厂与锦衣卫的力量,所以东西二厂与锦衣卫对于內厂重建之事至始至终都不知情,从这方面而言,內厂如今甚至不能算是隶属于内廷的机构,也正因为如此,內厂的势力影响也就迟迟不能扩大……
但万事有利就有弊,內厂重建之际完全抛开内廷的力量,这也就让內厂的存在与运转完全不会受到内廷的渗透与影响,可谓是完全独立、自成系统!而且內厂每次招募新的核心成员,都需要经过李纯臣的亲自考核,唯有李纯臣认为完全可信之人才能加入內厂的核心、知晓內厂的部分机密,所以內厂重建之事也就极为隐蔽,也完全瞒过了各大派系的耳目!
这一次,若不是许庆彦误打误撞之下,发现了那名与內厂有联系的建州女真奸细,又若不是內厂想要趁机在建州女真内部安插一名双面间谍,所以才冒险向此人透露了內厂的存在,咱们对于內厂重建之事只怕是还要瞒在鼓里!
但即使是內厂的实力不强,咱们也提前知晓了內厂的存在,却又因为內厂的日常活动太过隐蔽的缘故,极是难以从外部渗透,咱们目前也只能收集到一些明面上的情报,对于內厂的核心机密——尤其是內厂的重建原因、权责范围、针对目标等等,依然是完全没有头绪。”
向赵俊臣介绍完了內厂的相关情报之后,张玉儿的柳眉愈发紧蹙,只觉得这个內厂就像是一个缩头王八一般,让人无处下手。
另一边,赵俊臣也是表情凝重,喃喃道:“內厂的重建原因、权责范围、针对目标……是啊,这些事情若是搞不清楚,实在是让人寝食难安!”
张玉儿心中担忧,忍不住问道:“老爷,你说陛下他这次重建內厂,该不会是为了针对咱们吧?难道是咱们的某项计划被陛下察觉到了?”
赵俊臣则是直接摇头,道:“若是陛下他察觉到了咱们的某项计划,根本不会是重建一个暂时还是嬴弱无用的內厂针对咱们,也根本不会隐忍,而是直接调用禁军封城、派出锦衣卫抓人……以咱们目前的力量,还根本不足以对抗陛下的掀桌子手段!”
问答之间,赵俊臣的思路也随之清明了许多,喃喃反问道:“玉儿,你说陛下他为何会授命李纯臣这个人重建內厂、担任厂督?重建內厂之际又为何要刻意绕开外朝与内廷的协助,宁肯是忍受內厂实力的暂时嬴弱、不堪重用,也一定要保持內厂的独立性?”
张玉儿沉思片刻后,答道:“当年刘瑾建立內厂之后,內厂虽是隶属于内廷,但如今的內厂却是与内廷关系不大,再加上陛下他当初也曾授命老爷重建西厂,如今再是安排一个外朝臣子重建內厂也并不是一件令人特别意外的事情,毕竟陛下他对于内廷众太监的能力一直都不放心……
只不过,陛下当初授旨老爷重建西厂,一方面因为老爷乃是朝廷重臣,拥有足够的声望与能力,另一方面也是不安好心,想要让老爷与厂卫扯上关系、进一步败坏老爷的声誉……但如今的李纯臣却是与老爷当初的情况不同,他的官职极低,并没有足够的威望,陛下也完全没有必要败坏他的声誉,所以……是因为他身上没有任何派系背景,不受朝中几位权臣的影响,当初还曾发表过一篇《悬剑论》的缘故?
难道说,陛下他终于是按耐不住,打算根据那篇《悬剑论》改革朝廷的密疏制度了?而內厂也将会是今后协助陛下处理朝廷密疏的机构?这就是內厂的成立原因?”
赵俊臣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你的想法很有可能,但內厂的重建原因绝不会只是这般简单!
只看內厂重建之后,就迅速在民间收买三教九流充做眼线,甚至还想要在建州女真内部安插一名双面间谍,就知道它与东、西二厂一样,同样会是一个情报机构!
更何况,若它只是一个处理朝廷密疏的机构,也完全没必要搞得如此隐蔽、又像是现在这般极力寻求独立性!
依我的看法,內厂必然是担负着监督内廷之责,否则它成立之初就不会刻意绕开内廷的协助,这明显就是针对内廷的意思!所以,內厂的重建原因、权责范围、针对目标,大概率不是咱们,而是内廷!”
“内廷?怎么可能?”张玉儿低声轻呼、双眸睁大,只觉得不可思议。
赵俊臣却是再次反问道:“如何不可能?玉儿,你以为陛下他信任东、西二厂吗?”
张玉儿立刻摇头,道:“东厂成立时间太久了,可谓是暮气沉沉、积弊无数,近年来接连搞砸了太多事情,也受到陛下的数次整顿,显然是不被信任,所以陛下他去年才会重建西厂,但没想到老爷的能力手段太强,西厂重建之后很快就屡屡建功,声势迅速逼近东厂,陛下他忌惮老爷对西厂掌控太深,所以没过多久就让老爷卸任了西厂厂督之职,但西厂终究是留下了老爷的影响力,再加上老爷卸任之后西厂的表现也只是寻常,所以陛下他也同样不会信任西厂!”
赵俊臣点了点头,道:“这大概就是陛下他重建內厂的起因之一了……我再问你,七皇子朱和坚多年以来一直都在暗中渗透内廷各衙门,你觉得以陛下的敏锐与多疑,当真是毫无察觉吗?”
张玉儿悚然一惊,但很快就显出开心笑靥,摇头道:“咱们这位陛下可不好糊弄,虽然偶尔会被人算计几次,但那也只是因为他傲慢轻敌、而且输得起的缘故,以他的权术敏感、多疑心性,随着七皇子朱和坚渗透内廷越深,他察觉到这般情况的可能性也就越大,绝无可能毫无警觉!”
赵俊臣再次点头,悠悠道:“若是陛下他隐约间已是察觉到了内廷势力被人渗透的事情,再加上东、西二厂的不堪重用,那么陛下为何会暗中重建內厂、又为何在內厂重建之际刻意绕开内廷势力、极力寻求內厂的独立性、更还选择李纯臣这样一个与朝廷各派势力皆是毫无关系之人担任厂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也许,內厂今后将会推动朝廷密疏政策的改革、协助陛下处理朝廷密疏,但这件事情的阻力极大,必然是数年之后的事情,而內厂的目前目标,十有七八是为了调查清楚内廷受到渗透的事情!
所以,咱们目前还无需因为內厂重建之事太过紧张……这个时候真正需要紧张的人,应该是七皇子朱和坚!”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张玉儿愈发兴奋了起来。
见到七皇子朱和坚倒霉,对于张玉儿而言无疑是一场美味盛宴!
“老爷你觉得,朱和坚他是否知晓內厂重建的事情?”
赵俊臣考虑了一下,摇头道:“大概率不知道,陛下这次重建西厂刻意绕开了朝廷内外的所有势力,而朱和坚的势力目前已是与我、还有周首辅三人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再加上陛下的多疑谨慎,只怕也同样会瞒着朱和坚!”
张玉儿的眸子里闪烁着亮光,又问道:“这么说,朱和坚就要倒霉了?”
赵俊臣再次摇头,失笑道:“內厂的实力太弱了,目前还只是起步阶段,哪有那么容易调查到朱和坚身上?……更何况,对于朱和坚的狼子野心,固然是迟早都要让德庆皇帝知晓,但这个时机应该由咱们亲手掌控,不能让內厂打乱了咱们的步骤!”
说到这里,赵俊臣再次抬头看着张玉儿,问道:“你从七皇子朱和坚那边叛逃到我这里之前,可曾有留下一些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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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儿点了点头,道:“有几个人还在受我控制,但他们属于七皇子势力的边缘人物,无法做太多事情。”
赵俊臣突然一笑,道:“也不必他们做太多事情……你刚才不是好奇李纯臣与朱和坚这二人的心机手段究竟谁强谁弱吗?如今就是一个机会!你安排一下,让七皇子他‘无意间’知晓內厂的重建与重建原因,接下来咱们看戏就好!
內厂的重建原因大概率不是针对咱们,但考虑到这个衙门今后也许还会负责处理朝廷密疏,终究是一个隐患,让朱和坚与李纯臣二人相互争斗一番也是好事,无论谁赢谁输,咱们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听到赵俊臣的计划,张玉儿愈发是笑靥如花,打趣道:“玉儿刚才就说吧,这满朝上下的年轻一代,相较于老爷皆是云泥之别!李纯臣与朱和坚二人虽是不可小觑,但也只能被老爷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
赵俊臣笑了笑,并未回应张玉儿的夸赞,只是继续说道:“不过,这个李纯臣,也确实是需要进一步重视!他踏入仕途至今也只有一年时间,但已经在暗中成为了內厂厂督,这般晋升速度较之我当年还要更强一筹,今后也许还会更进一步,必须要赶在他彻底崛起之前、试探出他的真实秉性、思维方式……说起来,我记得李纯臣的父亲乃是徽浙境内的一位巨贾,对吧?”
向赵俊臣禀报消息之前,张玉儿已经查清楚了李纯臣的具体情况,立刻点头道:“他的父亲名叫李泽广,在徽浙商贾之中还算是实力不错,而且这个人做事很是谨慎,当初老爷您出手整治那些违法走私、且又不愿意加入‘联合船行’的徽浙商贾之际,总计是收集到了八十二名走私商人的罪证情报,但最终只抓捕了其中八十一名走私商人,余下那人就是李泽广,因为与他有关的诸般罪证皆是不够确凿,想要定罪也有些麻烦,所以就让他逃过一劫!”
“也就是说,这个李泽广虽是徽浙商人,但至始至终都没有加入‘联合船行’?”
“正是如此,应该是想要刻意与老爷撇清关系的缘故,如今李泽广的商行在‘联合船行’的挤压之下,可谓是日渐衰弱,已是逐步的放弃航运与走私生意了。”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吩咐道:“派人通知‘联合船行’一声,今后还要进一步打压李泽广的生意,我给他们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李泽广的各项生意必须要尽数破产,最好还能让李家欠下巨债!
李纯臣终究是內厂厂督,他是有能力帮助李家的,所以我想要看看他到时候的选择,究竟是放任不管任由家族破落,还是利用內厂权力出手维护?又或者……他会求到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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