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巫奇从巴图的搀扶中挣扎出来,对着在草原上仍然不休舞动着的身影跪下,他高举双手,接着整个身体趴下去,五体投地。而舞者没有因此停下,她只是跳啊,跳啊,逐渐远去在人们的视野中。良久,萨满从地上站立起来,可神情还是激动一场。他用草原上的土语重复着一句话,其意义是,赞美大地之灵。
“我不理解,那个不停跳舞的人影是大地之灵?我以为大地之灵应该更加的…稳重。”洛萨扛着他的战斧对起司说道,他对草原人众灵的信仰确实不熟悉。可依照他对神邸,尤其是有形象的神邸的了解,掌管大地的神明不会是以舞者的姿态现身才对。
法师摊摊手,对于伯爵的问题,他同样没法回答。不过他知道的是,妖精被认为是神灵并非稀奇,尤其是在众灵这样泛神的信仰中,某个或是某些特定的妖精被当地人目击并纳入他们的神话体系是很正常的。而每一个地方的神明,即使他们看起来掌管或象征的事物相同,可依据不同地区不同的情况也会展现出有别的面貌。当然要知道舞者和大地是如何连接起来的,这个问题还是应该问巫奇。
萨满其实听到了洛萨的话,不过他的内心还处在某种狂喜之中,等到起司甚至巴图和阿塔都把目光投向他的时候,巫奇才缓缓开口,只不过他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提出了一个问题,“在你们看来,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我是说,它的本质为何?”
人们面面相觑,这个问题太繁琐了,且注定不会只有一个答案。于是他们等待,等待萨满将他理解中的世界的样貌告诉他们,“在我和我的族人看来,世界就是草原。我的意思是,这世界当然比所有草原加起来都要广阔,里面也有山峦和湖泊还有你们口中的大海。可对我们来说,那其实也是草原。世界上的所有生命就像是草原上的牧草,生长于此。而那不是一成不变的。牧草会生长,会枯萎,生命也一样。牲畜吃牧草,我们吃牲畜,一如强与弱。但这些都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是牧人,我们要赶着牲畜追逐丰美的草场,那草场不会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所以我们要不停地迁移,熟悉再离开。就像生命,就像灵魂在不同躯壳间跳动。”
巫奇的解释没有让所有人都立刻明白,可他们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起司干脆站在了原地,他的目光看向舞者消失的地方。他听懂了萨满的话,在他的眼中,世界是变化的,自然的变化,生命的变化,心理的变化,政治的变化,就像草场的变迁。所以他们才会认为大地之灵是一位舞者,她不断舞动,在草茎上,在河流中,在山峦的缝隙里。世界的变化没有一刻停止,我们生活在一个动态的世界里。
可,如果真是如此。那么真理呢?所有施法者,巫师,法师,所追求的终极不变在哪里呢?要是一切都是变化,那他们掌握的知识还是绝对正确的知识吗?起司不知道。但他想思考这个问题,他需要思考这个问题。他有种预感,这会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