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那天夜里,拓跋曜的母妃莫名横死,传出来的消息是突生疾病。
这在医闻条件落后的北凉来说,虽然不幸,但也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可是当他母亲的尸体被送回来的时候,他们才发现,拓跋曜母亲的尸身上满是被人侵犯的痕迹,而她的死因,也是胸口处一块被碎瓷刺入的创伤。
他的母亲并不是重疾,而是在被人凌辱之后,自己用碎瓷自尽死的。
拓跋勒的母妃当时已经正在得势的过程之中,行为十分跋扈。
她做了这些事情,可连丝毫遮掩的打算都没有,就这么大刺刺把拓跋曜母亲的尸体送了回来。
拓跋曜的父亲虽然已经没有什么势力,可是哪个男人能忍受这种事情?
他冲到帐中想去找拓跋勒的母亲报仇,但身单力薄,最终换来的,只是枉自送命而已。
小小的拓跋曜,就这么在一夕之间,父母尽失。
当时他年纪不过四岁,但拓跋勒的母妃却连他也不愿放过,只说看了恶心,将他撵到畜圈里去,下令让他自生自灭。
拓跋曜当时还并不能十分清楚地明白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但他却知道,他要活下去。
所以,他努力地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生存,与畜群同吃同住也就罢了,饿到极处,甚至不惜与畜群抢食。
饶是如此,他也未必能活下来。
但,在他进入畜群之后的一个月,他遇到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也是个孩子,只比他大两岁。
可是他眼睛里的仇恨,他身上散发的阴森,还有他要活下去的决心,都远比拓跋曜更加执着。
他从进入畜群第一天开始,就不断地遭到人的欺负,可是他隐忍,装傻,一语不发,有时候拓跋曜都觉得他没出息。
就连他自己,被人欺负的狠了的时候,还知道要叫骂几句还击呢。
可是这孩子,却从来一个字也不说。
拓跋曜有些看不起这个孩子,直到有一天夜里,他看到这个孩子拿着一把尖刀,将喝醉了的欺负他的人,一刀解决,然后随手用雪洗了洗手,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回到畜圈里睡觉,他才知道,他遇到了一个多可怕又多疯狂的人。
那个孩子,自然就是拓跋烈。
他的母妃在这场政治斗争中失势,被汗王下令处死。
他的母族九黎部,整个部落都从草原上消失。
只有他,因为年纪小,汗王又难得良心发现,认为他好歹是自己的儿子,所以留了他一条性命。
可同时,却又把他送到了仇家乞颜部的手里,任由发落。
乞颜部的人根本没把这个小王子看在眼中,没有杀他,却把他扔到了畜群,当成个小丑一样戏弄嘲笑。
那个时候,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孩子,有一天会成为草原上的汗王。
拓跋曜在见到拓跋烈杀人之后,就彻底被他折服了,从此之后,心甘情愿地跟在他的后面,做了一个小跟班。
很多次,饿到极处,又或者草原大雪冷到极处,他以为自己会活不下去的时候,都因为拓跋烈在身边,他看着他咬着牙,发着狠,想尽一切办法,硬生生地在绝境中撬出一线生机。
拓跋烈夺取草原汗位的时候,乞颜部因为一些意外没能及时赶上,等到他们的大军到达的时候,汗位的归属已经尘埃落定,他们也只能低头承认了拓跋烈的大汗身份。
而乞颜部之所以会迟到,其中的原因,就是因为拓跋曜做了手脚。
拓跋烈当然不会在意拓跋曜出身于乞颜部。
乞颜部对于拓跋曜而言,并不是有着多么大恩惠的母族,而是和拓跋烈一样,有着血海深仇。
拓跋烈根本不担心拓跋曜会因为乞颜部而背叛他。
可是朵思蛮却好像完全没想到这些。
她只认为,拓跋烈可以不在意拓跋曜的出身,自然也就可以不在意她的出身。
拓跋曜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他灰暗的年少生活里,只有朵思蛮曾经对摔倒在尘土中的他伸出过一次手,还给他一块青稞窝头。
那块青稞窝头,他一直都没舍得吃,风干冻硬,成了一块石头似的硬疙瘩,他到现在都还收着。
朵思蛮已经向着拓跋烈迎了上去。
拓跋烈是那种个人印迹极为鲜明的人,平日里虽然不注意自己的穿衣打扮,但也无法掩饰他本身散发出的强烈野性和力量。
此时偶尔收拾打扮一下,更是让他整个人的魅力都上升了几分。
“大汗!”
朵思蛮突然出现在拓跋烈的身前,面色含羞,轻声道:“大汗今日真好看。”
拓跋烈也对自己这身颇为满意,正打算点点头收下这个夸奖,但在看清眼前之人身上的装扮后,面色却沉了下来。
朵思蛮丝毫未曾察觉,仍是含羞问道:“大汗觉得我今日这身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