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九日,晴。
距离期末最后一场考试,已经过去整整一天零一个小时了。
如果是去年的这个时候,易述早就已经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但是今年却与往年不同。
校领导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风,居然突然在期末考试前发出公告,说是要拿出一笔数额庞大的资金用于老校区环境的建设。
为此,老校区将进行为期半年的建设,所有住在该校区的学生和教职工都将集体搬往另一个刚刚建成没多久的新校区暂住。
根据学校官网上的描述,此次工程不仅要增设两个食堂,一个体育场,一条校内商业街,还会满足每个学生自开学一来便叨念了许久的愿望——为每间宿舍都装上空调。
若是在两年前,甚至一年前听到这个消息,易述都会像新生群里那些朝气蓬勃,青春洋溢的学弟学妹那样兴奋不已。
可今年他已经大三了,过完这个暑假就是马上失业的大四毕业生,老校区就算建设得再好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往好处想想。”
懒洋洋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至少新校区搬进去就有空调,而且还处在官方最新规划的大学城,旁边就是省政法学院和艺术学院,你努努力,说不定还能在毕业前邂逅个粉嫩嫩的艺术生妹子。”
“你在想什么好事?”
坐在电竞椅上的梁清湖翻了个白眼,吐槽道:“我可是打听清楚了,那破地方除了几个一起搬过去的大学,到处都是林地和公路,就算是距离市区最近的西门和北门,也要走两公里才能看到人烟。”
“说的好听点是什么大学城,其实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是啊!”一旁身形健壮,正坐着穿鞋的孙萧帅也叹了口气道,“我听二班班长秦威说,新校区其实到现在也没建完,东南方向还有一座没铲平的小山头,他家手底下的施工队就待在那里,一到下午就吵得不行。”
“啊?这么乱!”
躺在上铺的段培炼连忙直起身子,随后又哀嚎一声躺了回去。
“这我可怎么看得进书啊!”
孙萧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行了,少扯犊子,在这里我也没见你怎么看书。”
段培炼轻哼一声,懒洋洋地说道:“你懂什么,宿舍就是休息、唠嗑、培养舍友感情的地方,都回宿舍了我还看什么书,平时我都是背着你们偷偷去自习室学习的,学婊听过没,说的就是我这种人!”
孙萧帅哭笑不得:“你还挺骄傲?”
梁清湖笑着说道:“陪练兄这是真小人,分得清。”
“呸呸呸,你才是小人,我只是不想给你们压力。”
“啊对对对。”
孙萧帅跟两人笑着闹了几句,穿好鞋后,才转头看向窗户边上的易述。
此刻,易述正戴着耳机,在拉上的遮光窗帘旁看着电影,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右手食指和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小拇指上的厚实指环。
“易哥,打球去不?”
孙萧帅忍不住问了一句。
易述没有摘下耳机,但显然已经听到了,于是摆了摆手。
“你带着他俩去吧,我就不去了。”
“一起去呗,最后一天了都,这可能是咱们最后一次在这个校区打球了。”
孙萧帅说完,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就连易述都忍不住伸手暂停了电影。
明天就要搬校区了……
易述摘下耳机挂在脖子上,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他生活了三年的地方,要说没有感情那肯定是假的。
这次一走,大一大二的学弟学妹们或许还能回来,但他们这些即将大四的学长们肯定是没有机会再来了。
犹豫一二,他还是将耳机从脖子上取了下来。
“行吧,我也去。”
孙萧帅先是一愣,似乎没想到易述真的会答应。
紧接着,孙萧帅脸上满是喜色:“太好了,有你在,咱们班必能拳打国贸,脚踢会计!等我,我去叫人!”
孙萧帅边跑边喊,很快门外就响起了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看样子是跑出去叫隔壁宿舍的那几个哥们了。
段培炼一边下床,一边诧异道:“易哥,你真要出山啊?”
易述转过电竞椅,从床下拿出球鞋开始换了起来。
“毕竟是最后一次了。”
虽然易述吨位不高,个子也只有一米八二,但奈何他有一手极其精准的中远距离投篮技术,大一那年,金融系篮球队就是靠着易述十投八中的三分球,拿下隔壁号称千斤战队的国贸夺得第一。
比赛过后,校队教练亲自来宿舍邀请,却被易述拒绝了。
教练不死心,找到易述的导员,想让他帮忙劝说,结果却不知道从导员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态度上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再也不提什么让易述跟他去打篮球的事情了。
几个舍友看到教练的反应很是惊奇,但也很默契地没有询问原因,只是觉得易述可能有什么心理阴影或是难言之隐。
自那之后,舍友和同学便很少拉易述一起打球,只有偶尔上体育课的时候才能见识一番当年易神横扫全院的精准三分。
“太好了。”
梁清湖也很振奋,拍了拍易述的肩膀,随后似是觉得屋内光线有点暗,于是一把拉开了易述身边的窗帘。
“哗——”
阳光从窗外照进室内,整个宿舍都变得明亮起来。
易述眯了眯眼,等换好球鞋后抬起头来,忽然发现电脑屏幕因反光而显现出许许多多的细微灰尘。
“几天不擦就变成这样了。”
易述看到这一幕,有些在意,于是顺手从梁清湖的桌子上抽出一张湿巾,细细擦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