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义峰说没啥,就是食堂的陈广来对代表撒野,结果被反揍了一顿。众人都跟着附和,说纯粹是陈广来咎由自取,不怪其他任何人。方见昆的秘书听了点点头,说都散了吧,别老是围聚在一起,各自回去好好讨论一下会议的内容。
人群慢慢散了。
宋广田的心事却聚了上来,他担心张本民制不伏陈广来,那最后还是会没法收场。不过很快,他就放心了,因为卫生院传来消息,说陈广来的两个眼球都爆掉了,成了瞎子。
这意味着陈广来会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不用担心他再撒野了,可是,另一个担心却随之而来,张本民毕竟打瞎了人家的双眼,往大里说性质很严重。不过,孙义峰和郭哲军现场笔录的意思是,张本民在正当防卫中,考虑到只有让陈广来彻底失去动手能力才能充分保障自己的安全,所以情急之中无法正确估量出手轻重,不存在主观刻意伤害。
此外,宋广田也向吕建保汇报了此事,并提出由乡里补偿一下,许诺给陈广来的家人予以照顾,安抚做通他家属的工作,尽可能地把事情压下去。
吉人自有天相,这项安抚工作做得很顺利。原来陈广来在家里老是搞家暴,只要一个不高兴,老婆孩子拎过来就打,他的老婆被打得一肚子恨意,就巴望着他出点意外没法再对家人动手。现在,陈广来的眼睛瞎了,不正好么?以后就是家暴他事了!而且,乡里还给了补偿,也给了照顾的说法,简直完美。
事情平稳地解决了,张本民并没有高兴起来,他再一次察觉到了自己内心深处存在的问题,尤其是在回忆打陈广来眼睛的时候,他记得当时非常兴奋,就像在很投入地做一件极为快乐的事情,很难停下来。
是不是得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张本民觉得有必要,虽然他知道内心深藏的凶残和暴戾,原因应该是来自童年的苦痛阴影,但是,他却没法完全开解自己,还需要专家来开导。不过这事不急,还是先挣点钱,然后到大城市去找高水平的心理医生,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
在布谷鸟的声声啼鸣中,阳光逐渐变得温暖有力,把冻了一整冬的田野唤醒。
张本民看到村南庄稼地里,冒出了不少蔬菜大棚,就连村里也有变化,有些村民连家前屋后的空地都不放过,也理了个架子,蒙上塑料布做成温室种起了蔬菜。养殖的事进展也很顺利,郭连广在河边圈了很大一块地方,拉了六户人家搞起了养殖。经过走村串户收购,现在半大的小鸡小鸭总数已经超过了两千只。
形势一片大好,包括放映厅,生意也是红火的。孙余粮说,弄两个房间是对的,观众自然形成了两拨,比以前裹在一起强多了,避免了相互影响。
张本民确实看到两个房间大部分时间都是满座的,可有点心不安的是,有一小撮初二、初三的学生也成了常客。不过仔细想想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有些人终究是会走上一条并不常规的人生道路,就像肖广。
肖广说跟枯燥的课堂无缘,要辍学做生意赚钱,他那当老师的爹跪下来求也没用,从小宠着惯着,长大想管也管不住。
早就对放映厅眼红的肖广,也放起了录像,他找了个小门面开张迎客。张本民没有下绊子,再怎么说那也算是正当创业,而且他也没搞什么恶性竞争。
倒是孙余粮有点坐不住,“看录像的人都是俺们店里培养出来的,他肖广看到了巧处,门店一开就把人引了过去,那不便宜他了么?”
“生意就是恁么个样子,只要人家正儿八经地做事,就轻易不要背后捣鼓。再说了,肖广那边对咱们的影响也没多大,不就是少几个人嘛。”
“好吧,那就忍了。”孙余粮道,“其实也没啥,去的那些人估计也就图个新鲜,没准过几天又都回来了呢,俺们这边的带子比他那边多!”
“哦,说到带子,还都一直让宋为山帮忙的呢,恁么长时间了也不容易。”张本民寻思着道,“要不以后咱们自个去吧,两个人能换得过手来。”
“没问题啊,自己去挑选还更好。”
正说着,过来了一个个老客户,四十多岁,看上去满脸不高兴。
“咋了?”孙余粮掏出支烟丢过去,笑嘻嘻地问道,“赶紧看几部片子,调调心情。”
“唉,看一百部也没用呐。”那人掏出一叠小票抖着,“这东西沾到手上,出不去了!”
张本民一瞧,是国库券,便问道:“啥意思?”
“这不家里要用钱嘛,俺想把这券给赶紧给出手算了,现在可以到中国银行去兑换,还本付息。”
“那不是好事么,有啥意外了?”
“中国银行只有县城有,好不容易去一趟还得抽签,抽不中就白跑,而且还分啥星期一、三、五,可俺不知道啊,一早坐车过去,人家银行说明个儿再来吧,今个儿是星期四,不办。”那人摇着头叹着气,“他娘的,老子来火一把撕了算,兑他娘个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