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潜,你把我们的编剧弄哭了。”
汤臣轻轻敲打着桌面,嘴角上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友善地提醒到。
但电话另一端的陆潜,完全不清楚情况,满头都是问号,看不到画面也听不到声音,完全就是抓瞎。
“啊?”
“抱歉,抱歉抱歉,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裴文丹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她慌手慌脚地擦拭着脸颊的泪水,“没事,导演,没事,我只是……”
声音,有些哽咽,后面的话语就这样含湖在喉咙深处——
她只是,有些感动。
她曾经以为,长大之后,一切都会豁然开朗;但现实生活,并非如此。
十六岁有十六岁的烦恼,二十五岁有二十五岁的烦恼,同样,五十岁也有五十岁的烦恼,一直如此。
而且,越长大烦恼就越来越多,解决的难度也越来越大,一个还没有解决,紧接着又陷入另外一个。
她竭尽全力试图摆脱来自母亲来自家庭的影响,然而兜兜转转一圈,却依旧被自己困住,困在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之中。
曾几何时,她不顾一切地试图逃跑,只是希望快点长大,恨不得一夜之间就能够摆脱青春的烦恼。
梦醒之际,却发现泪水打湿枕头,自己似乎已经摆脱了母亲,却又陷入一个更大的虚无更多的烦恼之中。
蓦然回首,再次回望自己的十六岁,那些敏感那些脆弱那些矫情那些造作,一切都再也不一样起来。
真心地,她以为永远没有人能够读懂自己,而现在——
“导演,只是……我以为……没有人能够看得出来隐藏在文字背后的那些情感,其实,这是我自己的故事。”
“在别人眼中,我就是一个毫无才华毫无能力却又怨天尤人恨不得与全世界作对的白痴,我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但其实我是如此平庸,没有光芒没有才能也没有特点,我拒绝接受自己的平凡,拒绝承认现实。”
“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我又不想承认自己的平庸。”
“我也分辨不清楚,我到底是喜欢自己,还是厌恶自己。”
裴文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着,眼神里流露出一抹脆弱和绝望,自相矛盾的情绪在童孔深处碰撞开来。
一点一点地,裴文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就将自己的脆弱真诚地展现出来——
她甚至忘记汤臣的存在。
陆潜的声音,如此温柔又如此深沉,似乎轻轻地触碰到她的伤口,然后告诉她:
你不是一个人。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和你一样,有人能够读懂你的矛盾和无措,有人能够读懂你的孤独、茫然和失落。
轻而易举地,就这样击溃裴文丹的所有防线,丢盔弃甲、泣不成声,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电话另一端,陆潜看不到裴文丹的表情,却能够在那微微颤抖的声音里细细品味出其中的错综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