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幕僚司提的方法很多,但张少英言明不可纵横派单独引火烧身,更禁止以暴制暴,须得中和处置。张少英行事向来比较温和,一众幕僚司虽是见怪不怪,但终究是女主人受辱,这口气没有一个人咽得下,若非清楚男主人的性子,各幕僚司的上奏恐怕早已如雪花堆满了大幕司。纵横派的幕僚虽无实权,六司同级,但行政决策皆出自幕僚司,再由主掌定夺,行政权威一直高于其余五司。张少英本意邀请四方门加入,毕竟这次搜集森狱四方门代表朝廷出力不小。男主人这一说,各部幕僚司均感其行事虽温和,但极有效力,朝武联合共襄盛举,确实不失为一条决策。如今女主人虽不在身畔,男主人颓然,但处事之力尚不见极端,自是谁也不敢小觑。
当下张少英书写了书信,送往四方门,交由四方门门主郭晓。
这时,斥候来报,说有人拜见,拜贴上署名字素心,竟然是张玉依。张少英倏然只感一阵不好,当下撤议,在小溪旁摆了茶案,二人见了礼,相对而坐。相互之间二人对各自皆很好奇,张少英对张玉依的印象尚在南门大战之时。当年虽被俘留在姬灵霜身边,但见面之后二人相拥而笑的情景至今尤为深刻。恒山古时月之主与姬沄素来交好,乃为神交挚友,张玉依小时候姬灵霜都抱过,二人感情甚笃,她此时无端前来,想是与妻子有关。
张玉依虽未刻意去瞧张少英,但眉目之间,其竟然对自己的美貌毫不动容,甚至不起一丝意念,这究竟是定力,还是无暇此时亦不可知。
见张少英端坐如始,只是干抿了一口茶,并不言语,张玉依问道:“此时此景,此茶此水,甘之如何事?”张少英应道:“卿来如始,忐忑而不知何事也。”张玉依微微一笑,指着溪水说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沧浪之水你能留住一滴吗?”张少英心神一黯,应道:“不能。”张玉依反问道:“即是如此,又何以强留呢?”张少英反问道:“甘之如始,过之便弃吗?”张玉依道:“其所言亦如是。”张少英问道:“所意为何?”张玉依道:“人生如漫漫,流水亦匆匆,竟留不住,便只能放任而过。”张少英缓缓问道:“此放任又何以言负?我心非绝,又何以言断?”张玉依说道:“是理不如实,世事烦琐,自当明心正典。”
说时,张玉依侧身从袖中取出一个信札,放在张少英面前,说道:“此书你可面友而观,不失为礼。”张少英的手在颤抖,竟是期待,或许更是忐忑。这番细细阅来,张少英倏然身躯一颤,气息渐乱,这竟然是一封休书,一封逍遥城律法下的休书,在逍遥城,女子名义上是可以休掉丈夫的。姬灵霜着意于丈夫单宠一人,而冷落另一人,不意再事,曰夫失常,其意便是他偏心与柳燕而冷落于她。张少英自认对待二女上,对姬灵霜敬重,对柳燕则是怜爱,此乃真情所在,非是模棱两可,刻意去避讳。如今自己在妻子眼中便似一个负心汉,万死难赎。可他又能如何?即便去死,身上所背负的这一切,如何对得起纵横派?对得起师尊?侠义信仰说放便放,到头来终究是个大笑话。辜负了纵横派,也辜负了姬灵霜的期望和一番真情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