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千帆仔细检查了这些物品。
衣物没有特别之处,都是寻常衣裳,也并没有在衣物里有夹带。
除了那本《老残游记》之外,还有一些报纸,主要是《申报》和《晶报》。
他看了下日期,最新的一份报纸是今天的《晶报》。
这是什么?
程千帆拿起这份《晶报》在台灯下面看。
在《报纸》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似乎是沾染了某些物质。
程千帆思索片刻,心中一动。
他打开抽屉,取了一支铅笔,用小刀仔仔细细的削了细细的铅笔灰在一张白纸上。
噗!
程千帆小心翼翼的轻轻一吹。
细细密密的铅笔灰浮起,落下。
然后,报纸上沾染物质的那一角便隐约浮现了一行字。
程千帆仔细辨认,最终确认是:
开源米铺,童叟无欺。
这是印广告的印章透过广告纸或者是其上的其他报纸,不小心在这份报纸上留下了印痕。
这种印章广告,一般是店家请人刻了萝卜章,然后便印在广告纸上,随处张贴,有的甚至直接将萝卜章印在了一些住家的墙壁上,好好的墙壁被印了广告,往往会招来主人家的咒骂。
此外,也有店家会和小报童合作,将广告印在待售的报纸上,一般是印在不起眼的角落,这样并不影响报童售卖报纸,而买报纸的人即便是后来发现自己买的报纸被人为加了广告印章,也大抵是骂几句,不会太介意。
“开源米铺。”程千帆的目光盯着这个店名。
这种无论是在报纸上加印章,还是印广告纸,乃至是在墙壁上直接印广告的做法,是有一个特点的,店家只会在店铺周围‘广而告之’,他们选择的报童,也多是自家店铺附近活动的报童。
一方面是节省‘广告’开支,另外,最重要的是——不可越界。
故而,程千帆现在可以得出判断,这个‘大副’是在这个开源米铺附近购买这份《晶报》的。
略一思索,程千帆直接将这份《晶报》弄得更加揉乱,然后再随意的抽出两版,连同经过他查勘处理的那一张报纸,直接揉了揉,放进了炭盆里,很快这些报纸便化成了灰尽。
至于剩下的几页《晶报》,他就那么随手丢在了一旁。
他并不担心这份《晶报》少了几页会引起怀疑,豪仔此前的那番暗中操作,便是为了方便他现在做一些手脚的。
巡捕做事粗糙,若是没有及时发现或者漏了、以至于少了一些证物,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若非那张报纸被他用铅笔灰‘污染’过,留下了痕迹,不然的话都不需要‘毁尸灭迹’。
……
程千帆又检查了一下其他的物品。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舞票的上面。
仔细端详了一番,程千帆若有所思,他又将这几张舞票重新放回去。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他又将豪仔喊进来。
“包括这本书在内,所有物品暂存三巡办公室保险柜,所有的东西都贴上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触碰。”程千帆吩咐说道,说着,拿起桌面上的报纸随手和其他东西扔在了一起。
“明白。”豪仔点点头,他看了一眼报纸。
豪仔带了这些证物离开了副总巡长办公室,来到三巡巡长办公室。
副巡长吕虎不在,豪仔将帆哥给的钥匙丢给了一名巡捕,吩咐说道,“去,把这些东西放进保险柜,贴上封条。”
他是不会单独一个人处理这些东西的。
一名手下殷勤的过来帮忙,在放置这些东西的时候,这名巡捕看了一眼几份报纸,“豪哥,这些报纸也放进去?”
“脑子瓦特了,那玩意放保险柜做什么?还有人偷报纸?也不知道哪个家伙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弄回来的。”豪仔骂道,“留着给大家擦屁股。”
笑骂中,豪仔随手拿起报纸随便的翻了翻,然后转身出了门,将报纸扔在了一个竹筐里面,其中一份报纸掉出来,豪仔骂了句,上前将报纸放好。
竹筐里面都是旧报纸,平素便被巡捕取了去上茅厕,解大手的时候既可以看报纸,也顺便可以用来当厕纸。
……
总巡长办公室。
金克木也正在听苏哲汇报情况。
“能确定那个人是什么身份吗?”金克木问道。
“三巡那边没有刻意隐瞒。”苏哲说道,“据说是重庆那边的人。”
说着,苏哲压低声音,“薛应甑的人。”
“人怎么样了?”金克木眉头一皱,问道。
“挨了两抢,程副总本来似乎是打算连夜审讯的,不过,人犯失血过多,伤势不轻,现在已经被送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了。”苏哲说道。
说到这里,苏哲却是冷笑一下。
“怎么了?”金克木看了这小子一眼,便问道。
“这人是一个怕死鬼,挨了两抢就直接扔枪投降了。”苏哲讥笑一声,说道,“然后中途又似乎是后悔了,突然要跳楼,只是被三巡的人及时摁住了。”
“中统的人,他们为何要对千帆动手?”金克木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谁不知道‘小程总’和日本人走得近呢。”苏哲挤眉弄眼,“许是重庆那边认定了程副总是汉奸,终于决定动手了……”
“可能性不大。”金克木这次也无暇去训斥苏哲对程副总不尊重了,他思忖着,摇摇头说道,“只要千帆没有真正公开投靠东洋人,重庆那边是不会对他下手的。”
金克木说着,冷笑一声,“那位委员长,最是在乎友邦的态度,冒然对一位副总巡长动手,法国人会很生气,他们不敢乱来的。”
苏哲看了金克木一眼,金总似乎是对于国府领袖缺乏必要的尊重啊。
不过,他保持沉默,什么都没有多说。
……
虹口区。
日军驻上海宪兵司令部。
“笃人,看看我这几个字写得怎么样?”池内放下手中的毛笔,问川田笃人。
川田笃人走上前,身体前倾,仔细观摩了一会,才微笑说道,“走笔龙蛇,司令的字,已经自成一派。”
池内纯三郎哈哈大笑,指了指川田笃人,“笃人,你也学会拍马屁了。”
川田笃人微笑不语。
川田家的少爷,可以凑趣说两句恭维话,多了便失了身份了。
就在此时,办公室外面传来汇报声,“司令官阁下,左上梅津住少左请求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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