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送过来,马上就送!”
尤德山深感自己小觑了这位年轻副乡长,巧妙借着送上门的发票表达之前的不满,忙不迭回办公室翻找材料。
隔了两天,尤德山满脸堆笑进来催促,说早上简书记刚刚问了发票的事,对流程推进缓慢表示不满。
白钰从抽屉里取得分好的两叠发票,从容道:
“符合扶贫资金使用规范的发票我都签好了,另外那叠好像不对呀尤主任,茅台、五粮液、软中华、大熊猫……这些名烟名酒能算扶贫物资吗?还有在省城、县城吃饭洗澡费用都放到扶贫项目下列支,将来审计起来说不过去吧?”
尤德山看都不看,语气强硬地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都是简书记交给我的,白乡长有疑问可以直接问简书记!”
“尤主任,我觉得简书记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白钰说得更和气,“发票分类、审核是党政办的职责,怎么能有了问题就推给简书记?公关、公务等费用不是不能有,而是有了之后从哪个渠道列支,对吧,尤主任?”
白钰边说边态度坚决地将两叠发票推到尤德山面前。
尤德山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依然不碰发票,道:“白乡长可能刚刚来咱苠原,对这边情况不太熟悉。扶贫资金到了乡镇可以统筹使用,拍板权在简书记,他可以决定哪些发票从办公室报销,哪些发票从扶贫款列支,都是很正常的操作,不明白白乡长故意刁难我什么意思!”
“说故意刁难太过分了吧,”白钰想了想主动拿回另一叠发票,道,“这样吧,有空我请示一下简书记,不让尤主任夹在中间为难,行不?”
松了口气,尤德山道:“不好意思啊白乡长,我脾气急了点。等时间长了白乡长就知道,在苠原简书记安排的事从来不打折扣……”
“多谢尤主任提醒。”
白钰将发票又放回抽屉。
出了门尤德山不屑地撇撇嘴,暗想毛头小伙敢跟老子斗!第一仗不把你拿下,日后尾巴翘上天呢。
不料紧接几天白钰好像忘了发票的事,好几次乡领导集体参加的会议或活动明明遇到简刚,白钰提都不提。
尤德山又着急起来。
那叠发票绝大多数的确是简刚所交,也有自己假公济私部分——换以前根本不算事儿,偏偏在白钰手里吃了瘪子,能不恼火吗?
他跑到简刚面前添油加醋告了白钰一状,重点强调那小子不把简书记的话放在眼里!
简刚听了面无表情——他了解尤德山的性格,这番话肯定半真半假,但不管如何发票压在白钰手里是真的,寻思良久道:
“先搁着吧,你还没人家年轻人有耐性。”
没达到预期效果,尤德山灰溜溜离开。
很巧,中午党政办接到荆家寨村报告,村委会因扶贫资金分配问题遭到不明真相村民们的围攻,从早上八点多到中午十二点半寸步难行,请乡领导紧急派人援助!
每年各村都会因为扶贫资金分配发生争吵、殴打、上访等事件,尤德山见惯不怪,转而打电话叫派出所安排两名干警前去维持秩序,避免场面失控,然后下午上班时在简刚面前提了一句。
“荆家寨是少数民族聚居的山寨,稍有问题容易上升到民族矛盾,不能马虎,立即通知白乡长过去参与调停!”
简刚严肃地说。
尤德山一愣旋即悟出简刚的潜台词:别成天坐办公室挖空心思琢磨流程、规章制度,有本事到现场处理矛盾,这叫是骡子是马拿出去溜溜!
姜还是老的辣啊,领导干部的思维模式与普通人就是不同。尤德山心悦诚服想道。
接到通知,白钰二话没说找了几份材料拎起包就站起身,随口问道:
“扶贫办有人一起去吗?”
尤德山故作遗憾地说:“小常兼扶贫办材料员,这会儿跟王乡长出去了,哦还有,下午车辆实在没法调节,要不我请人开摩托车送送?”
白钰停住脚步,顿了顿道:“不必,我自己想办法。”
“荆家寨位置比较偏僻,叫车费用很高的……”尤德山拖长声调说,心想总有你小子求我的时候!
“那倒不是问题,”白钰似笑非笑道,“费用自理,不会给尤主任增加负担,也不会……夹到扶贫基金里报销。”
说罢扬长而去,留下满脸愕然的尤德山。
狠话是放出去了,站在乡府大院门口等了半天竟没看到出租车,手机里的打车软件只要输入“苠原”便是一片空白,鬼地方!
正焦急间,一辆红色奥迪悄然停在面前,车窗滑下,脸庞遮得严严实实的蓝依问道:
“去哪?”
“荆家寨村……”
蓝依象上次那样打个响指:“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