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贝听了也笑,然后道,“爸,之前咱俩的约定还算不算数?”
“什么约定?”
“隐姓埋名,从基层做起踏踏实实做事。”
提到这个方晟头皮就发麻,慢慢坐起倚到床头想了会儿道:“现在不是古代,隐姓埋名谈何容易?身份证、录取通知书、毕业证等等,一系列证明你在这个社会存在与价值的东西都必须实名,怎么改?”
“现在就改!”
小贝似乎胸有成竹,“把身份证上的名字改了,只有户口簿里记录曾用名,其它方面都涉及不到!我不是还要继续读研吗?本科毕业证就是新名字,那以后研究生毕业下沉到基层就没问题了,爸说对不对?”
定定出了会儿神,方晟道:“小贝,世上成功的途径千万条,爸所走的路未必是最正确的那条,何况爸到现在也不清楚到底算不算成功。爸有位良师益友叫爱妮娅,现临海申委书记,清华大学毕业后远赴华尔街历练,回来到省属企业锻炼了几年随即转入体制,没在市以下地方工作过一天,照样干得风生水起;爸还有位朋友叫童光辉,大学毕业后在银行系统工作到四十多岁才转到地方当副申长,没基层经验、没实际处理事务的经历,凭着勤勉和务实同样获得京都和申委肯定。小贝,你今年20岁了,已是成人,想听爸肺腑之言吗?”
“想!”
“小贝啊,做任何事千万不能为了成功而努力,或者为了别人眼里的成功而努力,应该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信念和兴趣爱好!”
方晟抚着小贝的头说,“每当爸促成一个工程项目,达成一项贸易合作,签署一个框架协议时,脑海里总会浮现大批失业人员有了工作机会,城市商业服务业因此推动繁荣,老百姓收入有所提高,那是发自内心的欣慰和喜悦啊小贝。你,帅帅还有小宝等等大院里长大的孩子都很自律自强,很努力很上进,但你们的出发点和理想是什么?跟爸一样吗?不可能的,爸出身平民阶层从童年就烙上‘民以食为天’的印记,你们呢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无法真切体会到老百姓疾苦……”
“所以我想抛弃一切沉到最基层啊。”
“不,小贝,你还没懂爸说的意思,”方晟道,“爸的意思是你真正要沉的是自己的心,你要抛弃一切想清楚到底追求什么,而不是于家大院的期望,爷爷的嘱托,妈妈的想法,是小贝……内心深处最想要的东西,明白吗?”
小贝若有所思点点头。
方晟披衣而起,道:“你看啊,关于未来由始至终爸没指过方向,就怕形成误导、压力,左右你的考虑。小贝就是小贝,未来怎样与于家大院无关,也与你是方晟、赵尧尧的儿子无关,希望你想通这一点。”
父子俩来到餐厅,于云复早早等在那儿,微微笑道:
“三代同堂,很难得啊。小贝加把油,爷爷也要争气,争取有一天四代同堂。”
小贝笑道:“没事没事,爷爷真想的话我马上就办,现在大学生可以结婚生子的。”
“什么‘办不办’,在爷爷面前规矩点!”
方晟假意斥道,暗想怪儿子的模样恐怕早就“办”过了吧?果真如此也不奇怪,老子英雄儿好汉嘛。
于云复却摆摆手:“本科阶段学业为重,读研的时候再说,再说……这就几年爷爷还等得起。”
温馨轻松的早餐后,小贝回屋做科研训练题目。方晟准备回晋西,于云复把他叫住,翁婿二人来到书房关好门——通常是密谈的信号,其实于家大院安全得不能再安全。
“下半年高层会有微调,爱妮娅可能要更进半步。”
“啊,她在临海……”
“今年第六个年头了,她坐得住,但京都高层等不及,宏观经济如此糟糕,需要大动作调整金融体制为经济助力。”
“进京都么?目前没空位子啊。”
“碧海!”
“碧海?!”方晟吃惊地说,“这是暗示她大换界进局吗?”
于云复深沉地说:“哪是暗示,直接昭告于天下!”
“哦,真是……”
方晟一时说不出话来。
于云复凝视着他,道:“又替她高兴,又隐隐觉得对你并非好消息,对吗?”
“她从来就不是黄海干部,偏偏有人把她硬跟我们扯到一起。”
于云复喟叹道:“于家跟詹家、邱家是一路人吗,还不是被统称为京都传统家族!不是不明白,故意装糊涂往我们头上扣帽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