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基层情况,哪个有杨大妈掌握了解得多?要玩官样文章,李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攻守兼备、阵容强大的上访代表令得杀伐果断的邵市长也没辙,致使城中村搬迁改造项目一拖再拖延误大局,多项城建主体工程都止步于城中村附近,形成难解的肠梗阻。
由此看来韩委等市领导优柔寡断、软弱退让也有复杂的原因,本来旧城改造就是件麻烦事,何况滞后于时代发展步伐、游离于现代城市管理之外、生活水平低下的城中村。
甸松城中村位于城市建成区,居民早已没有农民户口和农业用地并隶属居委会体系城镇管理,也不存在农民集体财产和宅基地产权。它等同于城市危旧房改造区,理论上适用城镇房屋、土地、居民拆迁管理办法。可实际上存在五花八门的乱象:大量未经任何规划与建设部门的批准的违章违规建筑比比皆是;乱占、乱圈地现象严重;居民非法租赁土地;居民以土地入股开办各种实业;非法进行房地产开发、经营等。
客观上城中村集体土地的边缘性、稀缺性、区位性、固定性,多样性、复杂性以及相比较于国有土地使用权的低廉性,使它拥有旺盛的需求市场,土地使用权的差别使城中村在城市中心区域独特地存在。
白钰前往接待室时路过正府办办公区域,没找到荀礼源,其它几个副秘书长办公室也没人。
“我打电话给荀秘书长?”柴君问。
“不必,”白钰想了想道,“你坐后排记录,我一个人对付他们。”
柴君吃惊道:“白市长,来的都是老江湖,很厉害很厉害的,多安排几位领导能分散火力。”
“我需要的是解决问题。”
白钰淡淡道,随即推门进了接待室,含笑地剑拔弩张坐成一排的五位上访代表一一握手。
“就……就你一个领导?”翟怀育觉得难以置信。
“不能拍板决定事情的话,来一百个都没用,对吧?”白钰转到对面上首坐下,微笑道,“相比各位我年纪轻些,年轻人说话做事讲究效率,不喜欢拖拖拉拉,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甸松城中村的事儿拖好几年了,我希望干脆点,快刀斩乱麻平息事端,这样省得各位跑来跑去——上访的时间腾出来跳跳广场舞、养花溜狗不好么?哦,有人说反正退休了没事干,拿时间换金钱很划算。可账不是这么算的,这里头还有个生活质量的问题,成天吵吵嚷嚷与听音乐跳舞,对身体健康的影响不同吧?当然了我绝对没有让城中村搬迁户吃亏的意思,也不是说正府划定的补偿标准不容商量,而是,大家都要有解决问题的诚意——我说的诚意并非嘴上说我想谈我也想搬就是价钱谈不拢,价钱就是诚意的一部分,因为搬迁补偿这种事本身就没有绝对标准。你们可以不服凭什么正府说了算,可正府也不服啊,凭什么搬迁户说了算?又有人说正府反正用公家的钱,何必跟老百姓斤斤计较?我不同意这种说法。正府的钱不是银行印出来的,而是通过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还有人说钱在正府手里都**掉了,老百姓根本没享受到好处,不如多给点补偿。在座有基层服务部门,有机关单位,应该知道这样的说法表面上容易获得共鸣实质有失偏颇,道路、桥梁、高铁、网络、军事、外交等等,都得花钱啊各位,一枚导弹几十万上百万,你说它躺在仓库里没用么?保持军事威慑力就是老百姓幸福安***活的一部分!所以,今天既然坐到这儿来了,各位不要以敌视或生气的心态打量我,我也摆正自己的心态,双方心平气和交流,尽量不吵架,好不好?”
五个人相互看看,一时间竟有些冷场。
隔了会儿李岸道:“白市长好口才,一口气把我们想说的都说掉,我们都不知道说什么了。确实,甸松城中村拖这么久,大伙儿都拖得身心俱惫,压力也大得不得了,来自原单位的、老领导的、亲戚朋友的,总之生活……如白市长所说生活质量一落千丈。我们满肚子苦水,外面骂我们自讨苦吃,唉,一把辛酸泪啊。但几年来我们始终坚持一条,也是历任市领导、区领导、分片领导始终不愿意正面回答的,那就是拆.迁——你们换个说法叫搬迁,到底正府行正命令说了算,还是法律条文说了算?领导们当然解释都是一码事儿,正府行正命令的依据就是法律条文,可我搬出法律条文为什么不认账?真理愈辩愈明,可以坐下来一条条理论嘛!杀人犯还允许聘请律师法庭辩论呢,为什么不给我们搬迁户公开陈述理由的机会?”
一说翟怀育的火就蹿上来了,一拍桌子道:“每次要拆要搬的时候正府、居委会、城管、警察几堂会审,恨不得把我们扔进油锅里炸!等我们上门讨说法,这个没空,那个开会,回回堵在大门口晒太阳!正府老要我们讲理,正府自己讲不讲理?!”
李大爷也幽幽来了一句:“别把压力都给截访单位和人员,还搞什么包干到户包干到人。人家小干部小办事员拿点工资不容易,我们不想为难人家,再说了,搬迁补偿他们做得了主?都是市领导说了算。”
提到截访,杨大妈肚子气:“以前我在居委会是配合正府搞过截访,截访也要人性化,别动不动晚上九、十点钟敲门,就算我们老上访户不睡觉,人家截访人员也要睡觉!发动群众斗群众,打疲劳战,太缺德了吧?!”
眼看火药味越来越浓,白钰安如泰山,稳稳当当道:“各位反映的问题肯定在一定范围内存在,所以今天我来了,我的任务是倾听,是记录,全面掌握大家的不满和诉求,继而寻求一揽子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