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修改意见时,参与讨论人员埋怨于正唯恐天下不乱,前任市领导的方案四平八稳尚且不能被国腾油化接受,如今再加码约束限制,岂非火上浇油?
于正笑而不语。
领导严厉,作为下属必须更严厉,宁可领导感觉过火予以纠偏;反而言之如果领导严厉,下属的方案却似温吞水似的,这就是给领导出难题,不讲正治。
果然,方晟略略颌首,思忖片刻说如何切分员工股这块蛋糕关系到集团人心稳定,不能闭车造车,要深入国腾油化广泛征集干部员工意见,努力找到供需平衡点,最大程度化解有可能产生的矛盾。
方晟又说当前国企存在的共性问题是机构臃肿、效率低下、思想意识不能完全跟上市场节奏,改制的核心就要对症下药,切实解决国企痼疾,而不能因改而改,改得面目全非,把好端端的企业折腾趴下一走了之。这决不是负责任的行为,也是需要提前预防的重点,参加方案修订的同志要高度负责,发扬敢为天下先的创新精神,把此项工作做实做好。
于正代表大家作了简单表态,然后退出会场。守候在会议室门口的余厂长再度进来,单独汇报方晟最关注的两件事。
一是南泽厂与国腾油化合股的新鄞房地产公司,最近郜更跃动作频频,多方施压要求余厂长将楼盘股权打包转让,价格按4600元/平米,比当下市场价略高,但跟当初成本相比还有盈余。
“厂子正急需生产资金,从设备升级更新到厂房翻修、职工技能培训、拓展销售渠道等等到处都要钱,每天早上一睁眼我就琢磨去哪家银行借贷款,”余厂长道,“当初纯粹迫于市里压力跟郜更跃合伙做房产,压根没想赚钱,如今回本还有余粮我已经心满意足……”
“如果打包转让,资金怎么到位?”方晟截口问。
“打包协议生效后先付百分之三十,转让手续办妥后付百分之四十,剩余部分再隔三个月结清。”
“时间拖得太久,不能由着他们!”方晟断然道,“我不管转让手续要办多长时间,总之从协议生效起六个月内必须付清全部款项,这个要求对国腾油化来说并不高!”
“好,好,我马上传达方市长的指示。”余厂长连忙应道。
二是职工宿舍区房产开发,前期从市委到南泽厂已形成共识,那就是委托房产公司进行开发,这样既不占用生产资金,又不承担市场风险,还能凭空拿一笔不菲的转让费。
但职工宿舍区安置补偿矛盾也相当尖锐。
一方面是历史遗留问题,宿舍区里有外厂人员、职工子女租住;另一方面宿舍区至少三分之一住户属于困难职工,安置远了人家不乐意,就近安排又付不起差价款。
宿舍区住户们早早听到风声,对补偿款有很高的预期,有的扬言不满足条件就誓死不搬,与宿舍共存亡!
汇报到这里,余厂长为难地说:“厂里是打算通过搬迁对困难职工有个补偿,但要价太高的话确实负担不起,我们还指望转让费充实资本金把家底子做实呢……”
方晟道:“房产开发权转让出去了,搬迁费应当交给开发商谈,南泽厂不要介入!市场化产生的问题由市场解决,搬迁费用谈不成是开发商的事,你只管把转让费揣进腰包,当然,这样不可避免会影响转让费要价,但与头疼的搬迁户谈判相比,少拿点钱也值。”
“方市长说得对,我们是要改变过去国企大包大揽的作风,凡事用市场经济理念来衡量。”
余厂长语气由衷地说。其实南泽厂领导们早就有这个想法,但必须从市长嘴里说出来才算数,否则那些来头很大的开发商断断不可能同意。
紧接着方晟又问了些细节并作出相关要求,等结束谈话已到中午。余厂长挽留领导们吃饭,方晟也没客气,就在食堂旁边的小餐厅吃工作餐,加上于正、厂领导等人围成一桌,六菜一汤,吃得简单而随意。
上午三个多小时连开两场会,还有一个谈话,这样的强度对市领导来说是家常便饭。中午方晟没休息,召集部分工人代表座谈,了解一线工人对引资入股和改制的想法。
座谈会开到一半,接到于道明的电话,言简意赅说你哥那个姘头调任银山市场监督局党组书记,正处级!
田芳辉提正处的事终于完成了,总算没让方华失望。方晟喜出望外,特地跑到会议室外连声感谢,于道明闲闲说好歹算你半个嫂子,都是一家人谢什么。说罢阴险地笑了一声挂断电话。
顾不上跟于道明理论,方晟第一时间向方华通报喜讯,自然又提到解锁若干姿势之类的荤话,方华笑得合不拢嘴,很大度地不予计较。
回会议室前,齐垚凑上前低声说冯秘书长打过两次电话,问柯察巷地皮投标的事咋办?
耿大同果然没打电话。
如果他问心无愧,应当打电话的。
方晟轻轻一招便试出耿大同介入了此次评标,更不可能让他得逞!
“再打电话就告诉他,等我回去再说。”方晟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