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苏子籍微微变色。
“当然,诸卿战战兢兢,极是辛苦,朕也是看在眼里,所以这些叮嘱,也就是随便说说——赐筵!”
顷时钟吕齐鸣,乐声中百官叩头谢恩入席,宫女太监鱼贯而入,将国膳一样样端上来。
在这样宫宴上是很难吃好喝好。
端上来的饭菜基本早就凉透了,毕竟从御厨到这里,就算一直温着,可春风正冷,风一吹,再烫也变凉,油腻的更浮一层冻油,而点心之类,吃着倒味道不错,可这些在很多人看来不算正经食物。
酒虽好酒,可谁敢在这里多喝?
但无论是谁,都要露出笑脸上,感谢皇恩浩荡,让他们有机会进宫,来沐浴皇恩。
谁在这时还拉着个脸,惹得皇帝不痛快,那接下来的一年怕是自己都要不痛快了。
苏子籍坐在那里,菜肴一样样摆上来,目光看似落在桌上,实际上却两眼放空,只是寻思。
“平心而论,皇帝虽杀了太子,也对我不利。”
“可太祖驾崩时,天下尚有变数,皇帝既位二十年,却基本上海晏河清,所有变数都基本上拔掉了。”
“因此皇帝威望实在不小。”
“唯一的就是二点,首先,虽平天下已三十年,到底还不是五十年,还有乱世的最后一点余风。”
“要是五十年,怕我没有半点机会。”
“其次就是皇帝到底年迈,明眼人都能看出,寿数只在一二年之间了,因此人人默默支持我。”
“名单上三十余人,太监五人可用,侍卫亲军里更只有一个副千户,一个百户可用。”
“其实也是这大势的表现。”
“可我之英雄,敌之寇仇,我之寇仇,敌之英雄,要是平常的皇帝还罢了,大势到这里,连废我都不可能。”
“朝廷和大臣断不会允许,不允许,皇帝就不能行之。”
“可今上建的功业不小,权威日隆,虽日薄西山,但要倒行逆施,却也有着这力量。”
“真的废我,满朝文武,谁能真正援我?”
“就是皇帝英明,功业不说鼎盛也不小,所以,我才誓要杀之。”
“断不能生死由皇帝一念之间。”
苏子籍眸子幽暗,也许今天的朝宴,其实可能是皇帝显威,可越是这样,越要行玄武门之变。
就算胜率并不高,也必须行之。
“还有,九龙珠,测试我,我只得了这点信息,又是如何对我监控?”
“是不是对我大业有所妨碍?”
苏子籍的心思很快就转到了这件事上,就在若有所思时,从殿外吹来了一阵风,皇帝看向外面,旁有太监闻音知雅意,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笑着说:“皇上,外面下雪,正飘着小雪花,瑞雪兆丰年,这可是好兆头!”
反正,别管是不是好兆头,嘴上都要这么说,皇帝一听,笑着点了下头,就拍了拍手。
百官和苏子籍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上面的皇帝。
皇帝的目光落在苏子籍身上,慈爱说:“太孙的才学,如今是天下皆知,朕也不胜之喜。”
“难得我姬家,也出了一个诗人。”
“今日设宴,殿外飘雪,乃是盛事,不如,就让太孙作诗一首,就以这雪为题吧!”
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对味,什么叫“诗人”,对朝廷来说,不过是诗词娱臣罢了,别人有这名号还罢了,太孙有这帽子实在不是很好。
苏子籍早就知道,今日宴会上,皇帝怕就有所动作,当下果然就听到了这一番话。
于是立刻起身应了。
结果才应了,就听皇帝又说:“若只寻常作诗,实在没有意思,不如太孙你七步作诗,作一段佳话,如何?”
这话一出,之前就隐隐心里不安的几个重臣,脸上神情都凝重了,而别的臣子亦不由皱眉,对皇帝这样的提议,既是诧异,又是不安。
七步成诗,可不是好话,七步诗最成名事例,乃兄欲杀弟,皇帝怎么糊涂了,居然让太孙七步成诗?
别说此事传出去,怕京城乃至地方都要暗流涌动,生出一些事端,就看眼前,齐王和蜀王,顿时眼里放光,不由都直起了身子,一扫原本典立太孙的颓势,就知道不妙了。
内阁大臣面面相觑,都看见了彼此震惊又沉重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