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昼沉默片刻,道:“那一截‘菩提参’并非天生地长,人力浇灌数百年,剧毒无比,殊难察觉,有心也罢,无意也罢,你这次终究犯下大错,我可以在魏先生跟前求情,但你要给我一个理由,一个有足够说服力的理由。”
师喜子心中腾起一丝希望,受制言咒并非本意这种说辞显然没有说服力,那位飞升上界的魏先生想要什么?她能给出什么?这才是乞命的关键。师喜子搜肠刮肚寻思良久,忽然记起一桩自己都快遗忘的事,脱口道:“我愿去裂谷之底”
虢昼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大裂谷”底渐次收窄收细,乃是一片众所周知的死地,一旦落入其中,五感尽失,销声匿迹,数万载以降,生还者寥寥无几。不过故老相传,裂谷之底能找到几种罕见的宝材,上七族犯下大过之人,每每抱有侥幸,以此赎罪。她深知上族言咒的厉害,师喜子并非罪不可恕,去往裂谷之底寻宝,也足以抵消此番的过错了。
虢昼斟酌言辞,委婉转述师喜子的意思,魏十七不置可否,只是命虢粒严加看守,暂留她一条性命。虢昼鉴貌辨色,心中有数,她叮嘱了虢粒几句,命她小心在意,如无魏先生关照,不可离开“巨人眼”半步,虢粒虽有些不明就里,还是答应下来。
虢昼与魏十七不过数面之缘,对他的心性手段却印象深刻。天地重关难度,下界飞升之人多半心高气傲,频频受挫,又急于寻求庇护,抱团取暖,“长生寨”成为他们迟早,也是唯一的选择,但魏十七不同,上七族在他眼中无异于“蛛女”之流的下层鬼物,为我所用,则听之任之,心存恶意,则随手打灭,仿佛灵域之主,一视同仁。虢暴虎与屠乘风先后尝到了苦头,这一回轮到大长老虢孚甲,上境大能斗法,哪会顾忌她们这些小虾米的安危,她生怕殃及池鱼,故此叮嘱虢粒无论如何都要躲在“巨人眼”。
暴风雨前的宁静持续不了多久,这一日,虢娓跨坐一头四爪蜥蜴,藏身于绝壁乱石,小心翼翼探出头去,眯起眼睛窥视“巨人眼”。
当年暴虎长老铩羽而归,她噤若寒蝉,不敢在他跟前露面,以打探消息为由,悄悄潜回“十八盘”猎场,得知下界妖人业已离开,多半是去往天成石“长生寨”,猎场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平静之下暗流涌动,虢昼似乎背叛虢族,与一自称“魏先生”的妖人达成了某种协议,命师喜子驱使“蛛女”,为其采集延寿的芝草,以求互不相扰。
虢娓能理解虢昼的难处,妖人神通广大,手段强横,连暴虎长老都奈何不了彼辈,区区一介巡守又能怎样?易地而处,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战力悬殊,一切心计都无从说起,要保全自身,保全“十八盘”猎场,只能如此。
但这正是她的机会,无关对错,只问利害,虢娓被虢昼压了数百年,好不容易看到翻身的希望,之前擅自向族内求援已然得罪了她,既然得罪,那就干脆得罪到底,唯有借长老之手掀翻虢昼,她才能趁势上位。
大长老虢孚甲正是她处心积虑引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