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肉炖得不多,水只加了小半罐,司宁宁怕汤会咸所以盐只放了少许。
要是莫北吃着觉得味道淡的话,趁着这会儿还汤的温度还滚烫着,加点盐还能拌开。
陶罐儿在灶里煨着的时候就能闻到鸡汤浓郁的香味,现如今放在眼前,味道自然更甚。
莫北细细打量眼前的鸡汤,碗里鸡肉只有三块,汤有大半碗,在模糊的煤油灯灯光下,鸡肉嫩黄嫩黄的,鸡皮和汤水表面都泛着微微晃眼的油光,依稀能看见漂浮纠缠的姜丝和葱花。
看不出有没有放过什么特殊的调味作料,但闻起来的味道,就像是曾经在家里吃到过的一样。
馋人,又让人想念的熟悉香味。
“嗯。”莫北轻应一声,修长如竹节般的手指拿起筷子,像是仿佛小动作一般戳了戳鸡肉,轻吹两口气才低头抿了一口。
烫的味道闻起来和曾经在家吃的很像,但是一经入口,莫北还是能尝出区别来。
在家喝的鸡汤不是汤太油,就是鸡肉松散并且咀嚼起来让人觉得柴,但司宁宁做的这个,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鸡汤入口丝滑不油腻,味道也很是先天,鸡肉也非常的紧实,如果是年纪大点的人吃着鸡肉,或许会觉得不好嚼。
可莫北年纪轻轻,吃这样的觉得正好。
两口去掉半碗汤,又干掉一块肉质紧实的翅中,莫北抬头仰望站在桌角的司宁宁,两瓣立体、沾满油光的唇瓣上下张合两下,“咸淡刚好,很好喝。”
闪烁的煤油灯下,
莫北脸庞五官显得愈发硬朗深邃,司宁宁与他倒映出煤油灯火苗的灿烂星眸对视一眼,继而视线上移注意到了他中断的右眉,一时之间,司宁宁不觉微微晃神。
不可否认,莫北的出身、样貌,还有清冷的气质,各方面条件不论是正面还是侧面,都能将他从普通人的队列中剔除,但……
那道因意外而落下的疤痕,在莫北的脸上,和他的五官好像意外地合拍。
原本清冷俊秀的面容因为那道造成断眉的疤痕,一下子便扭转了莫北周身的气息,乍一眼看去,让人再感受不到他身上少年特有的意气与青涩,继而再体现出来的是男性该有的果决坚毅和一种介于少年和成人之间才会有的淡淡的、掺杂着负重的忧郁。
又或者说,是因为什么特殊事件而造成的忧郁?
司宁宁能感觉得到,甚至心里好笑地想:她仿佛在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见证莫北,见证知青点的所有人的成长蜕变。
虽然莫北身上两种交错的气息差异很大,也很矛盾,可人、人性、人心不就是这样复杂多变的吗?
前后种种对比,这样的莫北,比比之以前更鲜活、更加富有独特光彩不是吗?
说起来,这个年代好像盛产帅哥美女?
莫北就长得挺帅的,霍朗也是。
再想想周边其他人,女孩里宋小芸就很漂亮。
队上赵宏兵家的小女儿三丫,小脸尖尖,一双眼睛黑黝黝的大得很,唇形小巧巧的,也很好看,等以后大点张开了估摸也是个小美人。
除了这些人,再往远点看,合伙干黑市生意的顾家三兄弟,一个个生得高挑结实的大个子,浓眉大眼也十分俊朗有特色。
越想越觉得是,司宁宁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不觉弯了眉眼轻轻笑了起来。
半晌回神对上莫北望着她的眸子,司宁宁才后知后觉想起当下处境,连忙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掩饰走神的尴尬窘境,“好喝就行,罐子里还有一些,你慢慢喝,喝完把罐子和碗洗出来,我先去忙别的了。”
“好。”莫北颔首,见司宁宁要走,他左手前探似是想拉司宁宁,想到什么又收回手来,直将司宁宁喊住,“司宁宁!”
“嗯?”
莫北眸光闪烁,想和司宁宁说话,把人叫住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担心会因为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司宁宁察觉到他藏匿起来的心意,从而反感他,躲避他……
司宁宁见莫北只看着她,半天没有言语,弯弯眉轻轻蹙起,不觉有些茫然疑惑,“怎么了吗?”
“嗯……没事。”莫北镇定晃晃脑袋,缓和片刻,最终将满腔轻易压下,语调清冷平和,“司知青,剩下的鸡肉,大概也需要麻烦你了。”
莫北忽然改口的生疏称呼让司宁宁短暂怔愣,不过司宁宁也没过多在意,浅浅一笑点头应声:“放心吧,都安排好了,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的。”
莫北因这话感觉怦然心动,可想到这话的意思并不如他所想,菱唇勾起的轻浅笑意不觉又落了回去。
那边司宁宁不清楚他心理活动,说完话原地驻足片刻,见他没再开口,便道:“那我先忙去了?”
“嗯。”莫北笑容发苦点点头,“你去吧,一会儿我自己收拾。”
“好~”司宁宁雀跃一笑,转身忙碌自己的去了。
傍晚那会儿拔了不少萝卜,今晚注定早睡不了。
屋里点了两盏灯,一盏在厨房,一盏在堂屋,厨房里徐淑华要做腌菜,那摘洗出来的萝卜缨子要过热水烫过一遍才能入坛。
而堂屋里,司宁宁拿来案板,原是要把萝卜先切成片,备着明天好拿出去晾晒的,那只蒋月和宋小芸都闹着要跟她学做萝卜干,又听是切萝卜片这种技术含量不要求那么高的活儿,两人都抢着要干。
司宁宁弯眉轻扬,把菜刀放在案板上,弯弯唇角笑道,“你俩谁也别抢了,萝卜有这么大的一堆呢!”
蒋月和宋小芸偏头一看,果真是。
登时都松了拿菜刀的手,“那你先来。”
“你先……”
两人相互推搡拉扯了一会儿,最终商定一人一半,这“一半”掐的还非常的严格,严格到什么地步呢?
就是两个人围着一堆萝卜你一根我一根的数。
司宁宁笑看蒋月和宋小芸的幼稚掰扯,她自己也没闲下,把前几天晒得差不多的莲子端进屋,用小剪刀卡着莲子一端配合旋转半圈,轻轻松松剔除莲子外皮。
光去外皮还不够,司宁宁又去门外一通摸索,掰了一节干枯的竹子侧枝回来。
弄了点水清洗那节短短的竹子侧枝,司宁宁重新坐回桌前,一边去除莲子表皮,一边用侧枝顶出莲子中心的绿芯。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从湖里摘回来的时候就要去除外皮和莲心,事后再去晾晒。
这回是赶上事儿了,晾晒的时候司宁宁不在,才导致现在这幅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