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满心翼翼地等待时,宴会的大门‘砰’的一声撞在墙上。
希尔琳脸色微变,她并没有转身,甚至连动都懒得动。
在她的印象里,只有一个人会用这种充满活力的方式撞门,她甚至已经习惯了这个活蹦乱跳的朋友。
正在吵闹的人渐渐安静下来,大多数人都将目光放在一位张开双臂,旋转着进入宴会大厅的卓尔少女。
随着她欣喜若狂的舞蹈,她那狂野、浓密的白发在空中飞扬。
当女孩儿来到希尔琳的跟前时,突然停止舞蹈,猛扑到她的身上,兴奋地说,“希尔琳,乔娜拉姨妈说,我终于可以接受血祭了,我明天就可以参加成年仪式了。”
“是主母!请纠正你的用词,桑蒂拉。”
希尔琳强调一句,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动声色地从女孩儿热情的拥抱中挣脱出来。
桑蒂拉脚蹬旅行靴,身着流行的紧身皮裤和丝绸上衣,还有一件精美的链甲背心。
在他们这群以典型的卓尔热情去追求享乐、善用阴谋诡计的富有贵族和卓尔平民之中,桑蒂拉无疑是最受欢迎的女性。
她比大多数卓尔都年轻,她的三十岁生日明天才到,她正处在卓尔漫长而疯狂的青春期和叛逆期。
而她的容颜与人类十七八岁的女孩儿一般清新美丽,她还享有财富和首席大法师继承人的地位。
很多黑暗城市里的年轻卓尔都拥有财富、地位和美丽,桑蒂拉这个小浪蹄子却由于她爱笑的天性和追求生活的热情而在古奥伦斯城中极为另类。
在首席大法师的放纵下,她还更喜欢追求冒险和魔法知识,而不是社交中的勾心斗角。
桑蒂拉爱笑,也喜欢别人和她一起笑,由于很少有卓尔能分享她那独特的幽默感,她又开始热衷于恶作剧,以作弄别的朋友为乐。
正因为如此,几乎无人能抵抗她独特的魅力,许多年轻卓尔还争抢与她共同冒险的机会。
因为幸存者的社交地位自然能够更上一阶,而且在晚上的聚会中也可以宣扬精彩故事。
希尔琳从来没有觉得这有什么意思。
对于卓尔精灵来说,生活是冷酷、严肃的事情,而魔法是一门需要精通的艺术,不是什么小孩子的玩物。
然而这个特别的‘卓尔女孩儿’却掌握比她更强大的魔法,这深深地刺痛了她的自尊。
这并不是唯一让她恨意大发的事。
乔娜拉主母,希尔琳自己的母亲,总是对首席大法师的女孩儿表现出特别的关怀——几乎到了宠爱的地步。
这是她永远不能忘记和原谅的。
就连她的血祭仪式都如此的上心,甚至不惜前往曼托·德瑞斯,花费重金购买一位来自科米尔王国的战斗法师。
尽管乔娜拉主母的目标很明确,但她依然因妒生恨。
因为每当提及血祭仪式,就会戳到她的痛楚。
她的猎物竟然是一只狗头人,她只用一把小匕首就料理了它。
她的血祭更像是例行公事,而不是桑蒂拉幻想中的伟大冒险。
最让她痛恨的是,只要桑蒂拉在自己附近,自己的男伴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她们两人一起从年轻时开始受训,首席大法师在收养桑蒂拉不久,就明显对这个性格早熟、又调皮捣蛋的女儿不耐烦了,直接一劳永逸地把她送到她死去母亲的塔克丝家族,由家族中的乔娜拉主母抚养训练。
而她和桑蒂拉之间很快就发展出孩子间的竞争,并保持了很多年,直到她沮丧地自动放弃为止。
无论是家族地位、财富、还是魔法天赋和魅力,她都败得非常彻底。
“在我看来,早该这么做了。”
一个雄性卓尔目不转睛地盯着桑蒂拉,“你马上就三十岁了,早就进入了少年期,连我都奇怪你为什么会等这么久......”
希尔琳冷冷地瞪他一眼,后者连忙闭嘴不语。
这是她的新配偶,一名富裕商人之子。
是个下流的暴发户,浑身都是昂贵的饰品,财大气粗、精力十足却又容易驯服,让他在圈子里非常受贵族女性的欢迎。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还特意地询问了乔娜拉姨妈。”
桑蒂拉郁闷地说,“她跟我解释了,她说在没有找到合适的猎物之前是不会举行祭典的,我想,那猎物一定要能真正考验我的魔法。想想看,一场盛大而英勇的狩猎——在黑暗领土野外的隧道里冒险!”
“乔拉娜主母。”
希尔琳又一次冷冷地纠正着这个不守规矩的卓尔女孩儿。
“我知道了,是乔拉娜主母。”桑蒂拉不耐烦地重复一遍,又坐在椅子上,双手支着俏脸,异想天开地说:
“我真的很好奇明天狩猎的是什么,听说光明之地有许多奇妙而可怕的野兽。我还在书籍中看到过它们,金色和黑色条纹的大野猫,像是四肢着地的泽地熊人一样的大棕熊,说不定是一只会喷火的巨龙。”
伟大的冒险,喷火的巨龙,真是难以想象的天真。
希尔琳打量着坐在跟前的女孩儿,回味着她的话到底是不是发自内心的纯真之语。
“亲爱的桑蒂拉,你难道不知道吗?这是会死人的,有许多年轻的卓尔在血祭中丧生了。”一个衣冠楚楚的雄性卓尔好意提醒。
“我当然清楚。”桑蒂拉并不在意地笑道:
“对地表的奇袭经常会出岔子,人类或妖精有时预先知道了攻击,提前做好准备,或者他们比预期的更善战,或者数量众多。甚至被其他卓尔的匕首刺进自己的肋骨。”
她如实地说,“那些在地底进行的祭典中,有时新人会在幽暗地域的野外迷了路,或者遭遇那些超出他们魔法和武器技能的怪物。”
“有时......也会被自己的猎物所杀。”另一名雄性卓尔补充一句。
桑蒂拉神色一怔,又露齿一笑,信心十足的说,“无论什么样的怪物,我都会给它们致命一击,我会选择和它们天生相称的武器和法术,匕首对猛兽,弓箭对飞禽。唔......实在不行,我还有火球术、闪电束和变形术。”
“为了庆祝我即将而至的祭典,我给大家带来了期待已久的美食。”
桑蒂拉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拍了拍腰间的小包,一个鱼篓凭空出现在餐桌上,里面装满了活蹦乱跳的银色小鱼。
只见她伸手一指,一条手掌般大小的鱼儿漂浮在半空扭动跳跃。
流线型的椭圆身体、银色的鳞片和精巧的鱼鳍,以及那张和身体一样宽的下颌,里面满是钢牙利齿,无不显示出这是一只魔鲳鱼。
倒抽冷气的惊呼从席间不断传来。
希尔琳深深地看了桑蒂拉一眼,迅速收起眼中的轻视之色。
魔鲳鱼是一种小型的残忍鱼类,能在几分钟之内将一头成年蜥蜴吞噬得只剩下骨头。
这些鱼极其凶狠,甚至能蹦出水面攻击在河边喝水的动物。
它们的牙齿锋利,下颌咬劲十足,以至于第一下撕咬常常让猎物感觉不到疼痛而未加注意。
然而,接下来的痛苦就来得很快。
因为滴落在水中的血很快就会招致无数贪婪的同伴,捕猎这种鱼是一种危险的举动,意外事故绝非罕见。
还要穿过人迹罕至、几乎无人巡逻的隧道来到河边。
河流本身也有危险,表面的平静下,会突然冒出旋涡,还有出没无定的强力暗流,魔鲳鱼更是致命的危险。
它们的肉细腻美味,但却毒性可怖,只要经过小心烹饪,味道比酒更让人沉醉,派对上只要有魔鲳鱼,就会立刻变成一场盛宴。
就在这时。
半空中那条被魔法束缚的魔鲳鱼突然挣脱,扭动着张开大嘴,径直朝下跌落。
希尔琳的新配偶神色一惊,吓得连忙捂住下体,向后只缩身子。
然而这毫无必要。
魔鲳鱼被桑蒂拉随手一指,在魔力的束缚中,又啪的一声,重新落入鱼篓里。
“如果你失手的话......”这名卓尔心有余悸地抱怨。
“我从来都不会失误。”桑蒂拉露出俏皮的微笑,戏弄道:“如果失手的话,只要一口,你就一点用处也没了,希尔琳该不高兴了。”
众人哄堂大笑,整个宴会的气氛随着桑蒂拉的到来,被带到了新的高潮。
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桑蒂拉的身上,希尔琳再一次感受到了被众人无视的耻辱。
她开始痛恨桑蒂拉·普摩尔,恨意的纯粹和强烈程度远远超过了她曾经历过的任何事。
她痛恨桑蒂拉的出身,痛恨她的美貌,痛恨她的聪慧,痛恨她在众人中的极高声望。
无论这个小荡妇在哪儿,希尔琳总是无法理解她的恶作剧,更糟糕的是,她总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笑话的笑柄。
她还痛恨桑蒂拉的魔法天赋,能够轻易学会自己花整年功夫才能了解的魔法,但最让她痛恨的是,桑蒂拉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居然一直都在享受无拘无束的自由。
在首席大法师的刻意纵容下,她甚至连蜘蛛教院和术士学院都不用去上。
不过,一想到桑蒂拉在明天的血祭仪式中,即将迎来的后果,她心中莫名地获得一分快意。
这让她再次回忆起那名来自科米尔王国的战斗法师。
一抹颤抖般的恐惧在她内心瞬间浮过。
既然这两个都是令她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她为什么不想办法让他们提前碰一下面。
希尔琳顿时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太明智了。
因为以桑蒂拉旺盛的好奇心,只要自己略微提及一下,她绝对会对半精灵俘虏产生浓厚的兴趣,并升起强烈的驯服心。
以这两个人的性格,他们肯定会打起来,提前上演一场法术对决。
最终的结果,无论谁输谁赢,都是她最希望看到的。
希尔琳抬起头,望向桑蒂拉堆满笑容的面孔,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