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流民现在面临的局势和当年窦荣看似不同,其实相似。朝廷虽然暂时安宁,可以闫某看来,齐王根本就是如同坐在火山口上,随时都会身死名灭。以cd王河间王之强,未来中原还要面临连番大战。益州关山阻隔,争霸虽不足,可自保却有余。我等可依昔年窦荣故事,广招蜀地英豪,共推君侯为主,以保蜀地不受战火侵扰。如此,蜀地之民自会安心,并会感念君侯之德。”
其实在闫适的心中,还有一些想说的话没说。他心道当年前商末年,因中原战乱,各郡居民为了逃避战乱,也是流窜到其它没有战乱的地方。后商末年也是如此。那时的朝廷并不强迫流民返乡,而各地州郡也不强行遣返。为何今日却要遣返我等?便是当大周至大晋显贵的几家如荀家如陈家等等,当年不都是也做过流民吗?
“是啊,爹爹。”一旁站立的那名身材魁梧剑眉星目的青年听闻闫适此言接口道:“依闫令所言,我等又不是造反,而是为朝廷安定蜀地。到时中原再出圣主,我等再如窦荣投光武故事,如此也不失满门富贵。便是罗侯,到时善待他便可。”
“是啊是啊,我等就是依窦荣梁统故事,又不是和朝廷作对。君侯为窦荣,我等和闫令为梁统等人。”众流民首领被闫适这么一说,都好似一下找到了起兵的理由,顿时都应和起来。此时人人的脸上都没了刚才的紧张,有些人甚至憧憬其如梁统那般后来也是满门富贵的情景。
“好!”李享沉吟一番之后,猛然抬头大声道:“罗侯无德,生乱蜀地。我李享承蒙大家推举,便暂居这共主之位。日后若是再有高才,我李享发誓绝不贪恋此位,必如今日大家推举我一般,将共主之位让与高才。如违此誓,甘受天打雷劈!
“好!”众人听的李享立如此之誓,更是心安。于是大家便在大营之内击掌共誓,共推李享行镇北大将军,李旸行镇西将军。
史载:永泰四年十月,六郡流民共推李享为主,举兵反于绵竹。李享先是让闫适携厚礼贿赂益州司马陈琛,卑辞厚礼请求宽限时日。陈琛惑于此计,遂无防备。流民趁夜奇袭陈琛之军,陈琛兵败被杀,流民遂攻掠各郡,益州刺史罗商不能制。
啥,流民打出旗号说依梁统奉窦荣为主故事?”僰道亭侯府内,周行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之上听到杜畴说起这个消息之后是一脸懵逼,心道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尼玛,造反就是造反,这说的可比唱的还好听,真让老子开了眼界。
“梁统当初被更始朝廷拜为酒泉太守,而窦荣才官拜张掖属国都尉,论起官职,窦荣是比不得堂堂的一郡太守。论声望,梁统也是声望极佳。原本大家刚开始推举的共主就是梁统而不是窦荣,但梁统却坚决退让,说自己的才能和性格不适合做五郡之主,并把这个位置让给了窦荣。”杜畴显然对这一段历史非常熟悉,当下给周行详细讲解道。
“共同推举?切!”在周行的印象之中,至少在他看过的那个世界的古代历史之中,除了近代以外,从来都是拳头大了说话,他自然不相信这番鬼话。
什么推举?
什么禅让?
都他妈的是骗人的鬼话。还不是刀子最亮拳头最大说话?
在杜畴的解释下,他理解的属国都尉这个职位就相当于他那个世界近代那些殖民国家在附属国派遣的武官。
统兵的嘛,你梁统官大算什么?
再说了,在当年谁也看不清形势的情况下,这个所谓的河西五郡共主有些背锅的成分。窦荣那是后来成功了,若是他如隗嚣那般,可不就是身死名灭了嘛。
“这么说,那个梁统也算是高风亮节了?”他心中虽是那么想,可嘴上却是这般说。
“不错,梁统后来入商也是名臣,梁家当后商之世,也是累世富贵。”杜畴说起这个来,不由心神向往。
“可照杜先生你所说的,当年更始朝廷已经被赤眉给灭了,窦荣梁统等人才这么干。现在上洛大晋朝廷还运转自如,这些流民就敢这么干?”
“流民之中有高人哪。”杜畴微微摇了摇头,接口道:“虽然大晋朝廷现在看起来风平浪静,可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流民打出这个旗号,第一,给朝廷乃至外州传递的信息就是我们不是想要造反,仅仅是想要安居蜀地而已。以朝廷现在的局势,急刻间肯定不会拿出最佳的应对,这便是流民所要希望取得的那点时间差。只要朝廷第一时间没能派遣兵力入蜀,流民完全可以拿下剑阁关。有了剑阁天险,便是再多的外军也不害怕。”
“可蜀人这么多人是吃干饭的?陈琛兵败还可以说是被偷袭所致,辛苒等人怎么也会败得如此干脆呢?”周行和杜畴已经得到消息说流民在击破陈琛之后,又进军广汉,击败了广汉太守辛苒所集结的军队,广汉一郡几乎已经完全落入流民之手。
“这个就牵扯出太康年间的军制改制了。”杜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心道自己的这个主公真是不学无术,“武皇帝平定吴地一统天下之后,认为大晋采取了广泛分封之后,便会永远安康,于是下令撤除郡兵。在这之前,每个郡都有自己的武库,也会常年维持一定的军力。不但如此,每年农闲之时,郡守都会让兵曹掾率领郡内成年男子进行军事训练。圣人曰:不教民战,是为弃民。当年武皇帝的这个命令得到了很多人的反对,但武皇帝依然一意孤行。自太康六年之后,只有州军,没有郡军,郡内也不会再有什么军事训练。在杜某看来,若是没有武皇帝这项改制,祁万年当年哪能在雍秦两州闹出那么大的声势。现在咱们这里的流民也是如此。益州新遭赵旻之乱,州军本来就没有恢复。而各郡县内的修士平民也多年没有经过系统的军事训练。如此,仓促之下,自然是一战即溃。”
听了杜畴这番说明,周行又沉默了起来。
作为那个世界之人,他很是理解这个晋武帝的做法。在他那个世界的历史长河之中,这收缴郡县乃至州,乃至后来的省路的自我军权是政治正确。
诚如杜畴所言,地方有了自己的军队,那自然可以维护自己的秩序和安定。可这不就是他那个世界历史中被很多人批判的藩镇化吗?
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杜畴又在那说:“使君大人连番战败,下令征召全州男子服兵役,每户至少要出一名男子。主公可有什么想法?”
听到这句,周行的眉头更是紧锁起来。
以他本人的心思,第一反应自然是国家有难匹夫有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