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冬背着三尖两刃刀便上了山,一路上也没人来拦他,黄家人还都是认识楚冬的,毕竟他还是名义上的少族长。
杨以晴揣着两块玉符在镇里买了些得体的礼物,都是女人和孩子用的,然后她便急匆匆的赶回了棺材铺里,一进门就看见李红仙正赤着上身用铁棍捶打身体,那皮肤上都是红印子,他想用身体上的疼痛来抵消灵魂上的不适,看到杨以晴回来后李红仙明显有些窘迫,他立刻就把旁边的袍子披回了身上。
“你不是跟楚冬上山了吗?怎么回来了?”
杨以晴走到李红仙面前有些尴尬,这纠结了半天才开口喊道:“李叔,昨天的事很感谢!这里是一万两还有一些给嫂子的礼物,师弟让你回家看看,这里还有一块师弟封印的令咒,给你儿子护身用的。”
李红仙赶紧把钱推了回去,“你这是干嘛,都给我叫老了,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保护你们是我应该做的,快收回去。不过楚冬这是要赶我走?”
杨以晴赶紧给李红仙解释了一遍,他这才放下心,知道那枚令咒的来历后李红仙也是感觉心里不是滋味,在他看来楚冬的斩魄更像是割肉,但思来想去还是把它给收下了,李红仙其实很在乎家人的安危。
李红仙把那枚玉符和杨以晴买的礼物接了过去,但还是将银票塞回了杨以晴的手里,“这你收好,你的钱我可不能要。”
杨以晴急了,“为什么啊!师弟的钱你从来都是收着的,而且你明明很喜欢钱啊!”
“那不一样,咱们的钱都是血汗钱,楚冬就是地主老财,他的钱我拿着不亏心,这钱你好好留着,这是你的嫁妆,就算是楚冬给你的,我也不能要。”
杨以晴被李红仙给急的说不出话来,她本就不善言辞,就算是最近神智有所恢复也距离能言善辩很远。
李红仙见杨以晴着急也有点不知所措,他赶忙转移话题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保护你吗?”
“为什么?”
“因为你跟我大哥的女儿有点像,如果她没死现在也该你这般年纪,看见你我就想起了她,所以你不用感谢,这只是我的...算是一个心结吧。”
杨以晴一拍手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就跑进了屋子里找出了两瓶楚冬蒸馏出来的白酒,然后她便对着李红仙喊道:“李叔,来边喝边说,这是师弟的宝贝,本来是哄师公的。”
李红仙不太好意思,但一想是楚冬的东西那喝就喝了,两人都是常年行走江湖说话也算对口,杨以晴给李红仙倒上一杯酒便问道:“您侄女怎么死的啊?”
李红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烈酒也让他的不适舒坦了一点,然后他平静的说道:“饿死的。”
杨以晴准备继续倒酒的手顿时愣住了,她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什、什么?”
“就是饿死的,你没听错,很不可思议是吧,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看重楚冬了吗?我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最开始就是因为他有钱,后来就觉得对胃口,不做作,也就一直跟到了现在。”
杨以晴还是在纠结饿死这个原因,李家好歹是术士家族怎么会饿死呢?这一口饭难道还不好解决吗?
“可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会饿死啊?就算是挖树根,是野草,也不能让孩子饿死啊!”
李红仙被逗笑了,喝了两口高度白酒让他满面红光,“你这小姑娘还是不懂,纯阳咒是个双刃剑从修炼开始便不再能停下,如果食补不足,便会活活将自身抽死。吃野草?那怕是撑死也吸收不到足够的能量。
在我们李家修炼纯阳咒是需要族长允许的,一般来说不允许女人修炼,主要还是因为负担不起,而且女人的身体先生就比男人弱了一筹,只有那种天赋极其惊人的女性才会被允许修炼,我那个侄女就偷偷修炼了,她不理解为什么男的可以,女的就不可以,她偏要试试。”
见李红仙喝完杨以晴又赶紧给他续了一杯,然后还接话道:“这个我听师弟说过,这个叫不患寡而患不均,不平等就会不满。”
李红仙嗯了一声,又把酒杯端了起来,“对,大概是这意思,她偷学纯阳咒自然就需要大量的食物进补,在纯阳咒初期一般人承受不了纯阳丹那么恐怖的冲击,只能吃普通的肉食,不是每个人都有楚冬那种离谱的身体,我们第一层只能靠吃食物修炼。但我那个侄女不敢说自己修炼了纯阳咒,她就拖着,更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我们只以为她在耍脾气,可当她再出来的时候人就剩一层皮了。
你说谁能想到这姑娘脾气那么大呢?这种事在李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修炼纯阳咒因为食物不足而饿死,是李家最大的悲哀。你肯定觉得我在危言耸听,一点食物而已,可你知道我们李家一天要消耗掉多少食物吗?就这间房子堆满,都不够我们一天吃的。”
李红仙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把心里的苦水都给倒出来,他也没醉,只是觉得跟杨以晴投缘,可以多聊聊,李家的事也不是什么机密,纯阳咒就是双刃剑,他让李家人长寿、强大的同时也带来了不可以停止的副作用,那就是巨量的食物需求,就算后期可以用纯阳丹来弥补,但那纯阳丹也需要材料不是,李家人的穷是病。
李家人恪守本分,天性正直,一旦出现在江湖里就很容易上当受骗成为宵小的工具,毕竟一点酒肉,一点苦肉计便能把李家人骗的团团转,能在修炼纯阳咒的情况下还能在这混乱的江湖中生存的只有少数,而李红仙便是那个得天独厚的人。
李家人的成年礼便是在人世中生存,如果被骗那就会被遣回家族,如果想获得自由出入家族的权利需要至少经历三次考验,李红仙便做到了,年纪轻轻的他开始在江湖里摸爬滚打,靠着自己的能力赚着自己应得的钱补贴族内,他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李家人以后不会再有人因为食物而饿死。
即使是这样李家人从未因为钱而做过一件坏事,他们要自己的每一文钱都是干净的,天性纯善便是纯阳咒的副作用,就算是部分李家人不修炼纯阳咒,但在那样的大环境里也很难出现坏人,所以李家是术士家族中亲情属性最浓的一个家族,他们互相之间是真的把对方当亲人,更别提分裂这种事了。
李家有矛盾大概也是恨铁不成钢一类的,如果当初李红仙的侄女肯说自己偷偷修炼了,李家自然不会亏了她的食物,但那姑娘就是嘴硬,就是不想给父母添麻烦,在纯阳咒刚刚开始修炼的几天里,她不吃食物进补,那饥饿感绝对会非常恐怖,饿死本不该出现这种强大的家族之中,但它就是出现了,而且从未断绝。
而楚冬的出现给了李红仙实现愿望的可能,术士家族的境况因为他正在被改善,他们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赚到钱,甚至不用担心被人诓骗,最主要的还是楚冬的存在让术士家族之间的隔阂消失了,还打破了一些陈年规矩,所以李红仙不能让楚冬死,哪怕是以命换命,他也乐意。
酒过三巡,李红仙感觉自己的身体舒坦了很多,他看酒壶也空了便拿起了杨以晴的礼物站了起来,“行了!今天拉着你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怪让人过意不去的。我这就回家了,替我谢谢楚冬,我会跟我婆娘说说你的。”
杨以晴也不会说客套话,憋了半天只说了句路上注意安全。
骏马绝尘而去,江湖儿女从不惧怕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