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是他,同行大甘诸人都是缄默三口,冷冰一向不喜多话倒也罢了,但是流云栈其实喜欢和人交谈,上到王侯将相,下到贩夫走卒,若是能说得来的她都能说得上话,比起言心,固然性子都算随和,只是言心更像冰清玉洁的仙子,虽无傲睨之心,但也叫人不敢太过亲近,免得仙子发怒,更怕唐突佳人。流云栈则更加平易近人,和她在一起多半都会觉得惬意舒服,较之言心,别人不好说,反正牧天狼将士都更愿意和流云栈说话。但是此刻她也是一副懵懂还未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的模样,紧紧皱着眉头,轻轻咬着嘴唇,多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风情。
倪青凑近流云栈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进去的,里头是啥?”
流云栈抬眼瞧了瞧身前李落的背影,一脸迷茫:“这,就是……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倪青挠挠头,一头雾水,不过也没再追问。李落走到相柳儿身边,神色恢复清朗模样,倒不是他想明白了,只是将心中疑惑暂且压了下去,和声说道:“这些船理应没有问题,慢是慢了些,不过如今看来乘船北上最为安全,若是拨汗没有异议,明后天就动身吧。”
相柳儿深深看了李落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应了声好。
一夜无话。
既决定要走,李落和相柳儿都不是拖泥带水之人,修整一日便即启程北上。三百余艘战船,十万余众,战船在灵河河面前后排开有数里之长,很是壮观。大甘还好,虞子略的水师和宋家皆有庞大的水师舰队,但是草海向来都是马行如风,这操舟驾船尚属首次,众将都是好奇,等着新鲜劲过去怕是还得几日。
李落率中军骑在前,相柳儿和草海将士在后,船行速度不快,毕竟草海将士不擅操船,比不得纵马驰骋。不过战船行进的速度却远比李落估计的要快,灵河之上不见风浪,河面上一半被迷雾雪原的大雾遮掩,终年不散。没有风,不能扬帆,船走不快,如果再要逆流船行就更缓慢。好在虽然没有风,这河水也不曾逆流,实则根本看不见河水流动,倒像这条河是一潭死水。不过李落知道灵河并非死水,只是流向肉眼难辨,与别处不同罢了。船在河面上行驶,皆靠将士操桨划水前进。李落试过,他叫中军骑将士快些,草海的战船也会加快速度,若是他慢,身后草海战船也会放慢速度。
这样如臂驱使的弄水手段,虞子略办得到,琮馥更是不在话下,但是草海将士也能这样信手拈来着实叫他大吃一惊,难不成相柳儿早已暗中操练水师,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草海乃至天南没了立足之地,能乘船出海避祸。她倒是早说了,要大甘割北府三州议和的目的就是为了靠海。
李落压下心头疑虑,如果相柳儿已将草海水师操练到这般地步,说明她对极北之行没有十足的信心,或者说她从归藏那里知道了什么,才决定给草海留一条后路。
每每想到相柳儿隐瞒不说,若叫他心平气和没有一点怨念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不说,他便也不问,若是她不想说,问了听到的答案也未必是真。相柳儿可鲜少许诺不会骗他,当年告诉他小殇身世的时候也许只是一时的情不自禁,才说了不会骗他的话。再者归藏告诉她的话也未必就一定是真的,就算她将和归藏密议之事一字不差地说给他听,其中真假也不得而知,至少他不相信连山能佐证归藏所言。
连山说到天火渊雪之争与他猜测的出入不大,而且要更为细致。只不过事关极北深处那些上古族民的来历却和另外一个人说的全然相同,那个人就是仓央嘉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