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颔首一笑:“好,恕不远送。”
深深的看了那人几眼,李落转身和时危离开,到了前庭,泊肃叶身边带着一个穿着厚厚棉袄的总角孩童,是个女娃,低着头看不清相貌。李落问道:“是她?”
泊肃叶嗯了一声,目光掠过那座亭台,没有说话。
“走吧。”
就在众人转身离去的刹那间,那女娃忽然抬头看了一眼亭阁里夜钓的男子,刚巧李落也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就站在一盏风灯下,面带轻笑,嘴唇微动,似是说了一句话,李落识得些唇语,从那人口中读出的这句话就是:“这次换你了。”
李落一愣,忽然从心底泛起一阵刺骨的寒意,冷的让他打了个寒颤,而就在这时,那女娃的目光终于落在李落身上,惊鸿一瞥便即低下了头。可是就在这一瞬间,李落心里的寒气更胜了,女娃的眼神似曾相识,与当年在仙人峰山腹中时,众人离去前那个异族人看着相柳儿的眼神如出一辙,当初他只觉得那个异族人的眼神很奇怪,不像是活物,而今重现眼前,一道电光划过心海,他终于明白了那道眼神的含义。
那是从另一个界域望向这个世界的眼神。女娃跟着泊肃叶走远了,李落低头一看,掌心竟已让冷汗浸透。
那个人就是蒙厥王了吧,和猜测中的蒙厥王,相柳儿兄长的模样相去甚远,可是给他的压迫感却只多不少。他知道李落会来?如果他是蒙厥王这一切就说得通了,虽说此行转道扎木措,沿途各处的蒙厥游骑兵相柳儿早有安排,但能这样轻易的进来,恐怕不全是相柳儿的本事,他原本就想让李落进来,所以除了少许蒙厥将士,堂堂蒙厥王身边护卫竟然少的可怜。
这次换你了,什么事换成了我?十年,不就是相柳儿女儿的年纪吗?这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原以为自己知道了相柳儿的很多事,如今看来也还差得远。
她的女儿名字叫殇,没有姓,斛律封寒叫她小殇,平日里寡言少语,从不与人主动交谈,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相柳儿很好看,除了脸上自毁容颜的那一道疤痕外,别处看都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尤物,不过殇和她的母亲长的一点也不像,相貌说不上美或是丑,很普通,不过就是那双眼睛,偶尔泄露出一丝古怪的异芒,每每总能叫李落心底发寒,就像极北深处的那条玄蛇巨蟒,冷漠到了极处就只剩下无情。
好古怪的一对母女,李落暗自生疑,她真的是相柳儿的女儿,为此他还特意私下问了斛律封寒好几次,斛律封寒刚开始还很肯定,不过等李落问了几次之后他也开始怀疑起来,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别的事。
大军拔营之后北上的速度很快,一路上再没有耽搁,穿过胡丹司很快就到了骨雅境内。越往北走,这草海的绿意就更浓,大甘诸人很是好奇,算算日子还不到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的节气,不过眼看着本该枯黄的草海就要换上绿装。李落也不太明白草海的节气,前几次北上草海便是如此,似乎越靠近极北深处,这草海的气候就变得难以捉摸,四季多变,且无定势,和大甘四季分明的节气大为迥异。
见山看山,看得多了也就乏了,卫国公已经从刚踏上草海土地的兴奋中冷静了下来,不冷静实则也不行,吃不消,脸色是一日差过一日,照这样下去就怕还走不到鹿野那伽的边上就得一命归西。李落很苦恼,抛开卫国公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不说,单是日后回去应付常庭燎就得让人大费心神。
李落暂缓了几日行军,容常老爷子喘了一口气,随后调配了几计汤药,老爷子也知道自己拖了大军的后退,不管苦还是甜,来者不拒,喝的干干净净。营中旁的将领倒也没说什么,早晚一日到鹿野那伽也未必有扭转战局的效用。
大营前,日头正好,风稍有些冷,不过只是微风,阳光晒在身上很舒服。常渊眯着眼睛躺在藤椅上养精蓄锐,精神头好了不少,李落倒是劝他别着急,如果年轻上三五十年的,激发潜力也不是不行,大不了过后好生休养休养,但是常渊不行,如果强行提气,耗的是寿元,所以就在前几日老爷子已经写好了遗书,倘若真回不去,让李落把自己的遗命带回去交给常庭燎。写信的时候李落就在边上,纸上白纸黑字的写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