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为了维持“冷面高手”的人设，大多数时候战地佬都是闭着嘴听她说，只有偶尔会插上两句嘴。
至于什么喜欢不喜欢，那都是他在论坛上吹牛的。
反正也没人会去确认，只要狗策划不出来拆穿，怎么吹不都靠他这张嘴。
“不，我不会笑的。”咳嗽几声憋住了，潘妮认真地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的父亲让我回去。”
“你父亲？”战地佬惊讶地看向她。
一路上虽然有聊过几次，但他还是头一回听她说起自己的家庭。潘妮认真点了点头。
“嗯，他说我必须离开这里了。”
“恭喜，你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战地佬淡淡笑了笑，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潘妮忽然抛出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提议。
“你可以跟我一起走吗？”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战地佬愣了下，见她不像是开玩笑的表情，轻轻皱起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潘妮眼神躲闪地说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我一个人回不去那么远的地方,虽然指挥部承诺会派一支百人队护送我，但那些人都没有你更令我感到安全，所以我想让你送我回去。”这是什么理由？
战地佬心中一阵哭笑不得。
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她没有说实话，于是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发过誓，我会为元帅陛下战斗到最后一刻，为了实现那位大人的理想，我哪也不会去。”
潘妮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焦急，终于忍不住说道:“你的忠诚让人感动，但这并不是元帅陛下授意的战争,而且你觉得这场战争还有希望赢下去吗？”
战地佬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我们还没有输，只要等到武器送到前线，我们立刻就能发起反击！”
“我知道你很勇敢，但……一个人改变不了战争的结局，何况你已经受伤了，醒醒吧！”
见眼前的男人仍旧固执地不为所动，潘妮咬了咬牙，左右看了一眼，走到他的旁边压低声音说道:“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包括你的长官。”
战地佬心中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你说。”
潘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先向我发誓。”
“我以穿山甲的名字，大角鹿神的信仰，以及对元帅陛下的忠诚发誓……我绝对不会将今天的谈话告诉第二个人。”举起了根指头贴在了太阳穴的位置，战地佬一脸庄重地直视着她的双眼。
潘妮的脸颊浮起一丝红云，不好意思地避开了那“火热”的视线，看向了旁边。
那一抹羞怆在月光下格外的耀眼，让一本正经说着胡话的战地佬都有些不忍心继续骗他了。
整理了片刻思绪，潘妮小声说道:“凯旋城派了一位总督过来。”
战地佬微微愣了下:“总督？”
潘妮轻轻点头:“是的，督管猎鹰王国的总督，他带来了元帅府的号令,这是越过东方军团军团长直接下达的命令。”
战地佬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是什么命令？”
潘妮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知道的仅仅是可能和停战谈判有关。”
听到停战这两个字，战地佬整个人都愣住了:“停战……元帅陛下能接受这样的损失吗？”
潘妮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那不是我能猜测的，而且这和能否接受无关，军团的核心利益本来就不在东方，开战完全是前线部队的独断和东扩派的纵容,东方军团军团长萨伦无法接受远征大裂谷的失败，于是煽动河谷行省的掠夺者部落以及落霞行省的附庸，准备谋划第二次远征。”
战地佬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这要是真的，那可是个不得了的大新闻，搞不好可能影响到联盟下一步的战略计划。
为了确认，他谨慎地问道:“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潘妮摇了摇头:“我的父亲在凯旋城担任文官，虽然不是什么高官,之前正是多亏了他的帮助，我才能来到这里。不过等我来了这里之后才发现，前线送到后方的消息都是经过加工的，而且是在送到《凯旋报》之前就被加工过一次了，这里的进展根本不像格里芬宣称的那样顺利。”
“凯旋城可以接受格里芬和麦克伦在落霞行省维持现状，军团的核心利益本身也不在遥远的东方，但无论是不是东扩派的人都无法接受，企业从军团的手中抢走属于军团的附庸。
“其实不只是凯旋城无法接受，学院同样无法接受落霞行省完全落入企业的手中，如果真发展到了那一步，联盟在企业的支持下占领了猎鹰王国，你知道这里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么？”
看着一脸严肃的潘妮，战地佬的喉结动了动，谨慎地问道：“会变成什么样？”
潘妮认真地继续说道：“凯旋城方面会对企业宣战，这将会是一场横跨整个中洲大陆的全面战争，对一百五十年前历史的清算，学院虽然不喜欢我们，但他们会允许我们通过，因为他们同样讨厌东海岸的那些人。”
战地佬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明悟。
“等等……所以格里芬才将防线收缩到这里？”
说起来,之前他就在想这件事儿了。
虽然退守2号绿洲是明智之举，但格里芬放弃的未免也太果断--或者说太快了些。
这未免有些反常。
潘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许他一开始没有这么想，但他明显已经被逼到了这一步。站在他的角度，即使是最好的结果对他而言也是最坏的结局。”
“只有用最极端的方式，将这十支万人队和猎鹰王国一起牺牲掉，让那些威兰特人军官被联盟和企业的联军俘虏甚至是处决，他才有可能团结他们的家人，团结他们背后的派系，在第二次远征这个饱受争议的提案上达成一致。”
说到这儿的时候，她的眼中浮起了一丝淡淡的惶恐和不安:“我不愿这么想，但事实就是如此。”
“那个人已经疯了。”
同一时间。
钢铁之心号上。
正在处理公务的楚光，忽然接到了一条来自金蜥王国方向的通讯请求。全息屏幕中。
一名穿着银灰色长衫、衣缝镶着蓝色条纹的中年男人向他微微点头致意，用温和的语气自我介绍道：“你好，尊敬的管理者先生，我是来自学院外务司特别计划组的B级研究员，李科。”
看着眼前这位B级研究员，楚光的眼中不禁带着几分意外。
就在几天前，自己这边才让他们吃了个暗亏，结果他的脸上倒是一点儿波澜起伏的表情都看不到。
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见对方不打算主动提起信标小队的事情，楚光更不会主动去说了，也装作无事发生地笑了笑说道：“有什么事吗？”
“当然，如果不是有要紧的事情，我也不好意思这样唐突地打扰你。”
李科微微一笑，然而下一句话却是出乎了楚光的意料。
“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楚光愣了下，随即失笑道：“救我们？”
“没错，”李科轻轻点了下头：“不光是你们，整个落霞行省，乃至河谷行省南部的幸存者，都正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危机。如果这场地区冲突最终演变成军团的第二次远征，你们数年来的经营都会化作灰烬。”
楚光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是威胁？”
全息影像中的那人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并不是，这是为了那些无辜人们的安宁，我希望你们能坐下来谈谈。”楚光笑了笑，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有意思的说法，我倒是想问问你们，当某个大鼻子将核弹送到失落谷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似乎料到了自己会把话题引向那枚核弹，站在全息屏幕中的李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也很惊讶他们会用上核弹，但事已至此，我们能避免地只是第二颗、第三颗核弹被送到这里。”
“落霞行省的绿洲是繁荣纪元留给我们为数不多的遗产，这个衰亡的文明已经承受不起更多的损失。”
“这场战争并不是我们挑起的，我们只是站在第三方的立场上，希望你们能看在大局的份上见好就收。”
“当然，我们不会平白无故让你们放弃已经到手的好处。”
楚光没有说话，而安静地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李科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听说你们有一座核聚变反应堆，但发电量一直维持在最低标准，由此我们推断，你们的氦三储备应该不多对吧？”
楚光想说其实是因为用不完那么多电，但这种揭自己老底的行为他当然不会做。
见楚光仍旧没有开口，李科便默认是自己猜中了，脸上随即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继续说道：“1000立方米液氦。”
楚光不以为然道：“我要那东西干什么。”
“我说的是氦三。”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楚光瞳孔微微收缩。
一千立方米液态氦三有多重他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一千立方米的液氮至少有127吨！
127吨氦三是什么概念？
如果完全用核聚变发电，即使考虑到能量转化效率，这庞大的能量也足够一座类似新加坡的百万人口城市消耗127年！
而如果是全球，足够七十亿人糟蹋一整年！
如此恐怖的能量别说是他了，恐怕就是理想城都会心动。
在地月航班中断之后，聚变燃料几乎已经成了不可再生资源。
虽然联盟暂时用不上如此庞大的能源，但他手上正好握着一只能够生产核聚变电的黑箱。
不管是大飞机还是动力装甲，只要能弄到足够的核燃料，联盟都有办法弄出来。然而让楚光不明白的是，学院为何肯把这种几乎不可再生的战略资源送给联盟。这些家伙不是最忌讳“浪费”吗？
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困惑，那个叫李科的研究员继续说道：“当然，我们不会将这些能源直接支付给你们，但我们会给你们一个能找到这批“货物”坐标。”
好家伙。
原来是盲盒。
一听到还要自己去捞，楚光的兴趣瞬间减弱了几分，向后靠在了椅子上：“都两百年了，我怎么知道它还在不在。”
李科用笃定地语气说道：“它肯定还在，我们有办法确认那座设施的安保系统还在工作，只不过对于学院来说回收它存在一定难度……那儿离沼泽毕竟还是有点距离。”
有点距离……
也就是说在河谷行省的南边？
虽然之前楚光就猜测，废土上估计会遗留有一些核储备，但没想到竟然会有如此之多！
楚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落露行省对你们来说值127吨氢三么？”
李科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值不值那就是我们的事情了。”
食指在办公桌上点了点，楚光并没有直接给出答复。
这关系到联盟未来的战略方向，也关系到了落霞行省的局势。他需要和其他人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我考虑考虑。”
见这位年轻的领袖并没有直接拒绝自己，李科心中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缓和的笑容。
“请务必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