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毕竟还没过门,我还是拿衣服回国子监换上吧。”
“也好。”
秋濯相信了陈颜俊的人品,入马车取出娘准备的鲜衣。
陈颜俊拿起衣服,转身去国子监。
却见正门迎面走出一位身貌不凡、风度翩翩的年轻人。
门口,还有一位书童牵着马等他。
那年轻人约莫三十岁模样,身佩一口青剑,没看陈颜俊一眼,一跃上马。
走了几步,才发现不远处马车前的一男一女竟是熟人。
“青川,秋濯。”
秋濯仰首看了眼,清冷的声音没什么变化,只道了句:
“潜安表哥。”
杜青川就更含糊了,连个表哥都省了,漫不经心的吱了声:
“潜安。”
崔潜安,是崔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年二十八,国子监武道院的学生,六品武夫,主习剑。
六品者,可为官,可从戎,亦可从教,崔潜安却始终只做个学生,为人谦逊,深得崔老夫人的喜爱。
陈颜俊原主早就听说过崔潜安的名字,在国子监也远远见过他的英姿,却没有打过照面。
那是原主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最想成为的标杆。
不过,杜青川不太喜欢他,觉得这家伙看着谦虚,其实内心高傲,言语之间大道理一堆,听着就烦。
而且,这家伙在秋濯面前,尤其爱表现出修为高人一等、又谦逊博学的气度,尽管从未追求过秋濯。
陈颜俊也看的出来,崔潜安虽然也是一身白衣学服,但裁剪非凡,宛若仙袍,气场明显要高人一等。
眼下。
崔潜安骑马徐徐来到马车前,并未下马,而是朝车内略一作揖道:
“潜安给小姑母请安。”
崔有容的声音端庄,肃然。
“潜安,不必多礼,你旁边的这位是陈公子。”
崔有容这句不必多礼的意思是……要有礼貌。
崔潜安这才扭头看了眼陈颜俊,略一抱拳道:
“陈公子诗才惊艳,陈某昨日已有耳闻,眼下应该唤作小姑父了。”
杜青川朝他撇了一嘴,这家伙总是把戏谑藏在礼节中,让人无法辩驳。
“不知陈公子手里拿的是……”
陈颜俊也没有打招呼,只应道:
“换的博衣。”
崔潜安微微颔首,旋即正声道:
“原来陈公子也要去见太爷爷。”
“国子监学生的身份有什么低贱的吗,为何要换衣?”
“我观陈公子相貌堂堂,气度绝非凡人,已无需衣装镀金,修行一夜亦是吾等学子荣耀,不必换衣,太爷爷是绝对不会怪罪你的。”
马车内气息微冷,让人不寒而栗。
秋濯皱着眉。
身为监正欣赏的重孙,你自己穿着特殊裁剪、形如仙袍的的高贵学服,却要陈颜俊一个外人,也穿一身普通的学服去见监正大人?
何况,这还是陈颜俊第一次见监正大人,身份是崔家的未来孙女婿!
这不是道德绑架么?
杜青川看不下去了。
“潜安你——”
陈颜俊却摆手制止了青川,神色如常,转首问崔潜安。
“你刚才说应该唤我什么来着?”
崔潜安仰首,居高临下笑了笑。
“按理说,应该唤你小姑父了。”
陈颜俊道:
“你唤吧。”
一阵风过。
气氛,骤然冷冽。
崔潜安冷眸盯着陈颜俊,一身六品剑客的威压徐徐散开。
清河崔氏,是隋唐五姓七望之首,家风严谨,等级森严。
即便长安崔家,只是清河崔氏一支投靠了先帝的支脉,却依然家学渊源,辈分有序,不可逾矩。
如今的崔家,唯一一个可以无视辈分的人,名叫慕容夜。
仙武大唐四大才女之一,镇狱司寅虎不良帅。
崔有容的亲表妹,也是陈颜俊未来的小姨子。
六品威压的笼罩下,陈颜俊神色如常,竟不受丝毫影响。
眼看对方软硬不吃,崔潜安只得收威作罢,冷声唤了句:
“小姑父。”
“嗯。”
陈颜俊的这一声嗯,音调拖的老高,旋即正声道:
“潜安如此孝顺,小姑父便依你之言,我丹林院学服下可救苍生,上可入朝堂,何贱之有?”
说罢,便将博衣递给秋濯,一跃上马,昂首策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