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三。
洛阳城,皇宫。
王世充脸色阴沉,一旁,王玄应、段达、恒法嗣、杨公卿等心腹重臣也都忧心忡忡。
自唐军围城以来,坏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
先是河内失陷,河北来援的道路受阻。
紧接着,便是回洛仓失守,洛阳城主要的粮源断绝。
随即,更大的噩耗传来,郑东十州近百城竟齐刷刷不战而降,把王世充卖了个干净。
尤其是那管州太守杨庆,竟杀妻也要降唐,足见忘恩负义、狼子野心。
这下,窦建想来救援,可就要大费周折了。
这一连串沉重的打击,让王世充备受煎熬,一个月就削瘦了十余斤,脾气也日渐暴躁。
更不妙的是,洛阳城渐渐乱了。
随着回洛仓的失陷,城中粮食吃紧,短短半个多月,粮价就从一斗十文飚升到百余文。
如此夸张的粮价,自然惹得民怨沸腾。
吃不起天价粮的老百姓们,只好采用零元购的暴力手段,打、砸、抢等恶性事件频发。
为了维护城中治安,郑军是疲于奔命,王世充和朝臣们也是焦头烂额。
“可恶!”猛然,王玄应猛一拍桌案:“刁民,一群刁民!父皇,儿臣建议,应严厉镇压、杀一儆百!”
这位太子爷,休息了一个多月,身体大好,现在又中气十足起来。
要知道,城中粮店,背后站的不是门阀世族、就是当朝权贵,老百姓耍赖玩零元购,这些人自然损失惨重。
所以,王世充、王玄应最近可是承受不了少压力。
以往,郑军镇压抢粮的民乱,还是有些顾虑的,大多只是驱散,最多打些军棍了事。
但随着民乱的加剧,王玄应已忍不住心中在的戾气。
“不可啊!”段达一听急了:“太子殿下,百姓们也只是求一口饱饭,何至于一死!?”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设法平抑粮价。强行镇压只会适得其反,激起更大的民乱。”
“段大人说得轻巧。可粮呢?”王仁则苦笑着一摊手。
如今的洛阳城中,老百姓家里早已断粮,只有门阀权贵,以及含嘉仓中还有一些粮食。
但门阀权贵如何肯乖乖的交出粮食?
这些人可不是老百姓,王世充也不敢轻易招惹。
含嘉仓的粮食就更不能动了,那是军粮!如果军队没了粮食,那乱子会比现在更可怕。
所以,王仁则话一出,殿中都沉默了。
良久,杨公卿犹豫道:“陛下,要不,还是和门阀权贵们商量一下吧,算是朝庭赊欠,等窦建德解了洛阳之围,再加倍偿还。”
“这些人恐怕没那么好说话啊。”桓法嗣叹了口气。
若是郑国还强势,可能还好说些,但现在明显日暮途穷,还有几人会买帐真不好说。
谁不怕血本无归?
你若是敢硬来,信不信这些门阀权贵转身就跟大唐暗通款曲?那后果一样是承受不起。
“可现在已经顾不得了,不行也得行。”杨公卿咬着牙,看向王世充。
王世充脸色阴晴不定。
含嘉仓的粮食不能动,洛阳城中的骚乱也必须压下,算来算去,也只能拿门阀权贵开刀了。
哪怕是喝毒酒,他也必须死撑到窦建德来援。
“罢了,也只能如此。”
“桓爱卿,这事你来办!和各家好好协商,除了加倍偿还外,一些条件也可以相机答应。”
“但若是有人不识抬举,便强行搜缴,违抗者格杀勿论!”
王世充下定了决心,有些削瘦的面孔杀气狰狞,仿佛一只被逼到绝境内中的凶猛恶虎。
桓法嗣暗暗叫苦,这得罪人的差事怎么又扔给他,却又不敢拒绝,只好无奈的点头答应。
“对了,”王世充冷笑着补充道:“就从荥阳郑氏开始!”
乱世之中,虽说五姓七望多头下注已是常事,但荥阳郑氏和大唐的勾连明显有些过了。
孟津关的失陷,郑东的倾覆,这荥阳郑氏都是幕后黑手。
所以,王世充对其是咬牙切齿。
然而,五姓七望守望相助,势力极为庞大,王世充再恨极,却也不敢轻易的撕破脸。
不过,不能掀桌子,不代表不能收拾你。
“臣明白。”桓法嗣会意,忽然恨恨道:“只可惜,前些日子行刺那夏雨事败。若杀了此人,李世民如折双臂,咱们何愁不能反败为胜?”
一提起夏雨,殿中无不变色。
说起来,夏雨才是郑国的第一苦主,郑国的每一场败仗背后,几乎都是夏雨阴魂不散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