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龙赞赏地看了郭大靖一眼,说道:“用兵谨慎,这是本帅最看好你的地方。若是兵行险著,贪功冒进,本帅还真担心东江镇这点家当被败光呢!”
郭大靖嘿然笑道:“末将就是胆小,没有七八成的把握,绝不轻易用兵。其实从事后的战果来看,全歼建奴的胜算,还是有的。”
“不能充事后诸葛亮。”毛文龙摆了摆手,说道:“东江镇发展到了如今的程度,稳扎稳扎就能足以制敌,万万不要操切急躁,贪功行险。”
如果明廷对建虏的战略也是稳扎稳扎,甚至于只要经济封锁,不给建虏抢掠自肥的机会,建虏也不会占据辽东。
左一战,右一仗,不仅失地丧土,更成了运输大队长,无数的武器甲胄、粮草物资成为了建虏壮大的养料。
从篾视轻敌,到畏敌如虎。在不断的失败中,不仅把军心士气给消磨殆尽,更让建虏在心理上占据了绝对优势。
幸好,现在的形势在逐渐扭转,东江军在心理上已经不惧建虏。但要真正能与建虏在野战中争雄,郭大靖认为还需要训练和提高。
对于毛文龙的告诫,郭大靖深以为然,缓缓说道:“纵观我军的数次胜利,包括遵化在内,其实都是防守反击。如果是野外浪战,末将并无把握。”
正因为没有野战获胜的把握,毛文龙和郭大靖才研究制定了袭攻遵化,断敌退路的作战计划。
虽然取得了空前大胜,但在皇帝心中,肯定会种下不满的种子。但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大力扩充骑兵,改进炮车,尝试在野外作战的步兵战阵,这些都是要耗费时间的举措。也是为了以后大举反攻,所不可避免的野战作准备。
毛文龙虽然也是无奈,但战略主动正在被东江军夺取,又基本上能够自给自足,他倒也不着急。
因为,时间拖得越久,建虏的形势可能越发糟糕,实力会更加衰落。况且,对建虏不断的零敲碎打,累加起来也是极大的伤害。
其实,郭大靖更喜欢这样的打法,动用兵力少,在指挥和作战中,都不容易出现意外,最是稳妥。
一年干掉它两三千,这还是往少里说。建虏占着那么大的地盘,兵力却捉襟见肘,择虚而击的机会应该是不会少的。
一路同行,这可能是毛文龙对郭大靖的又一次考核。显然,他是满意的,可以放心地把军事交给郭大靖,安心地在金州卫坐镇。
已经晋爵封侯,还是持尚方宝剑的一方节将,毛文龙自觉已经到达了人生的顶点,再难有寸进。
已经是大明最有权势的武将,你还想怎么滴?难道辽东都容不下你,想着去坐紫禁城里的那把龙椅不成?
你再拼命的建功立业,会让皇帝很难办的。什么叫不赏之功,功高镇主的下场,毛文龙这个封建的脑袋,比郭大靖更清楚。
郭大靖,或者东江军,再立功勋的话,毛文龙自然也会有奖赏,但却不至于太高。什么金银财宝,什么荣誉计功,毛文龙自认还承得起。
激流勇退还有些早,毛文龙觉得平辽之后,便是自己告老回乡、光宗耀祖的时候。
小桥流水,江南烟雨,那里才是自己绕儿膝下、安享天伦的梦牵之地。
对于毛文龙的心思,郭大靖并不能完全猜到。并不是他不够聪明,而是他没有那种封建社会的思维。
什么叫不赏之功,什么叫功高镇主,难道身为军人,功业还有天花板?难道为国为民屡立奇功,最后的结局就只能是“死”才能让皇帝安心?
侯爵算个啥,上面还有公爵,还有郡王,还有亲王呢!凭什么就是姓朱,狗屁不是的东西,却能称王,就能荣华富贵?
什么衣锦还乡,什么光宗耀祖,什么永镇辽东,都不能令郭大靖满足,他的野心比天还大,他的志向比天还高。
………………
时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固定而单调地走着自己的步伐。
不管东江军在扩军训练,不管建虏如何稳定内部,也不管紫禁城中的皇帝,如何自认为英明神武,做着励精图治、中兴大明的种种努力。
一个多月的时间转眼而过,春天的气息愈发浓重,又是一年的春耕时节。
民以食为天,对于春耕秋收的重视,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甚至于在古代,在这两个时节,连战争都不会发动,以免误了一年的收成。
纵观古代的战争,多发生在秋后。一来,秋收之后,本身有了粮草积蓄;其次,还可以“因敌就食”,以战养战。
而且,战马的因素也很关键。所谓“秋高马肥”,指的便是马匹在秋高气爽的季节是状态最好的时期。
也正是如此,东江军和建虏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发动的意图和准备。驻防守卫是不会废止的,但也仅此而已。
而且,经过遵化大战后,建虏损失惨重,东江军也伤亡不小,都需要休整恢复。
如同拳击场的对手在中场休息,敌我双方表面上都安静下来,补充着体力,准备着下半场的角逐拼斗。
田野上,有些地方还有星星点点、正在融化的积雪,更多的地方则是刚冒出土的青草。
空气中洋溢着春天的万象更新和朝气蓬勃的生命力,让人们的呼吸也分外地畅快和舒爽。
而在田野中,更多的则是忙碌的人影和牲口。
从金州到盖州,无数犁铧划开肥沃的黑土地,伴着人们振奋的吆喝声,牲口迈开有力的脚步,承载着人们的希望,昂然前进。
在这播种希望的季节,除了必要的卫戍部队,不管是军是民,是老是少,都投入到这忙碌的劳作之中。
大量的马匹,大量的人员,今年的春耕,声势更超往年,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场面,随处都能闻到黑土地的芬芳。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