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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得高,望得远,操的心也多。象毛文龙和郭大靖,便属于这一类人。
普通的军官和士兵,却只会因为放了假,得了赏,并能和家人欢聚,而暂时抛开了其它的杂念。
桌上摆着四个菜,有肉有鱼,还有一壶酒。这是过年才有的丰盛,留到现在,只为迎接远征的亲人。
“爹,爹。”韩山童连挟到碗里的肉都来不及吃,又急着问道:“皇太极长啥样儿,能当建奴的汗王,应该是最能打的吧?”
韩仲呵呵笑着,也给小丫头挟着肉,说道:“最能打倒是说不上,但确实很凶悍,也是建奴中最聪明的。可长得嘛,就是头肥猪样儿。”
“爹,是您亲手捉住的皇太极嘛?”韩山童还不肯罢休,很是期盼父亲能给肯定的回答,他就能和同村的伙伴们好好吹上一通了。
韩仲笑着摇头,说道:“我倒是想立此大功,可没机会。当时我们被安排在石城附近,拦截了一股逃窜的建奴,打死了三贝勒莽古尔泰。”
小丫头瞪着大眼睛,望着对面的男人,在她小小的心目中,已经认定了这是个英雄,能打建奴的大英雄。
韩山童比较满意,可以和小伙伴们说老爹打死了建奴的三王子,叫莽古尔泰的家伙,很凶恶,很厉害的建奴。
淑珍一直含笑看着,听着,很少插话。她的心里是满足而幸福的,不是为了能多分条鱼,多分块肉,而是丈夫能够平安归来。
“在外面没少吃肉。”韩仲又给妻子挟肉,笑着说道:“可惜了那些战马,被打死了成千上万。就是受伤的,也很难救治。”
“那是马肉,这可是羊肉。”淑珍也没推让,柔声说道:“家里也攒了些钱,就是官上不分肉,咱家也能时不时地花钱买来给孩子们吃。”
韩仲点了点头,说道:“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亏待他们。攒钱嘛,现在不着急。”
“你的饷粮,再加上家里的二十亩地,我再干点杂活儿,总是能攒下钱的。”淑珍说道:“山童顶半个劳力,小妮也立手了,开春我想再多要十亩地。”
“村上有那么多地?”韩仲有些疑惑地问道:“离得太远,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淑珍笑了笑,说道:“你不知道,村上有几户人家要去复州,那里给的田地多,只要你不撂荒,能种多少都没问题。”
淑珍知道得也不算详细,得到复盖两州后,依然是采取的军退民进的策略。军屯多转到盖州,原来北金州和复州的军屯则分给了老百姓。
田地增加,又要扩军,地多人少的状况下,就需要大量的牲口。同时,百姓想要耕种更多的土地,也没有了限制,只要缴纳赋税即可。
而直到现在为止,不给是分给军属的,还是普通百姓的,田地的所有权都在官府手中。
说白了,耕种田地的人家都算是租地的佃户,赋税就相当于地租,官府则是最大的地主。
而能让百姓们放心的,是官府所推出的永耕权。只要地不荒,能按时缴纳赋税,你就能永远在这块田地里春种秋收。
官府不卖地,老百姓之间也没有土地买卖。尽管这使官府少了财政上的进项,但也少了很多麻烦的事情。
况且,这是郭大靖着眼长远所提出的建议。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土地国有,以及土地承包。
经过两年多的运作,这种土地分配的模式,越来越成熟。老百姓也越来越托底,今年终于涌现出了土地承包大户,是非常可喜的改变。
韩仲对于自家多种些田地,并不如何在意。
可听淑珍这么说,他也考虑了半晌,开口说道:“要多种地的话,家里就添个大牲口。钱攒得不够,可以贷款,几年就还上了。再者,对于军属,买牲口也有优惠政策的。”
淑珍垂下眼帘想了想,说道:“要是能买头耕牛,咱家就种五十亩田地,你说呢?”
韩仲用力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辛苦你了。其实,真的不用那么劳累的。”
淑珍抿嘴微笑,说道:“没你想的那般累。一年的时间,也就春耕秋收忙,平常还不是闲着?”
韩仲也是农户出身,哪里不知道淑珍说的好象有理,其实种地哪有那么清闲?可淑珍看似挺坚决,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淑珍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那就是把土坯房改建成大瓦房。
村上已经有人家做到了,她盘算着,要种五十亩田地的话,顶多两年,也能住上宽敞明亮又结实好看的房子。
在东江镇的政治体制下,部分百姓能够先富起来,多数却是在军属之家,得益于诸多的优惠政策。
而这部分人的富裕,既是榜样的作用,又能带动更多的百姓发家致富。种地,无疑是比较稳妥的方式。
除了耕种,随着社会环境的变化,手艺人也越来越找到了自己的致富路。比如瓦工,盖房必不可少;比如木匠,添置家具便需要他们。
兵、农、工,或者是工农兵,东江镇的主体阶层,已经逐渐形成并固化。至于商和学,则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形成规模。
东江镇在名义上还是军户制,但在制度上却越来越偏离,也越来越象郭大靖心目中的样子。
等到平辽灭虏后,名义上的也就不需要了。军户立时就会变成良民百姓,从法律和制度上,彻底摆脱军户的人身束缚。
吃过晚饭,淑珍收拾碗筷,韩山童也得等到明天再去和小伙伴们吹牛,便和小丫头坐在炕上,又向老爹打听着战场上的事情。
“建奴在京畿地区纵横冲杀,如入无人之境。”韩仲缓缓讲述着,“地方驻军太久未打过仗了,在建奴铁蹄下,不堪一击。”
“无数老百姓被建奴掳掠,象猪羊般被驱赶着要出关,到了辽东,这些百姓就是奴隶。天寒地冻,在路上还不知道要冻饿而死多少。”
“郭帅率领我们登岸后,直奔遵化,击败守城的建奴,也切断了孤军深入的敌人。到那个时候,其实胜利已经在手,只不过战果有多大,还不清楚。”
“建奴为了把掳掠到的百姓和财物带出关,不得不兵临遵化,想要击败我军,夺路出关……”
淑珍不知何时走进屋,倚在门边,在围裙上擦着手,静静地听着丈夫在讲述跨海征战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