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兵衣服杂色,如同一条条蠕动的虫子,在白色的积雪中,分外丑恶。
山腰的防御工事看似简陋,却有着木制顶棚,对抛射的箭矢有着极好的防护。胸墙上有着凹陷,是架枪的射击口,看其密度,便知道有数百火枪兵能够同时射击。
这样的防线有两道,在山腰上相距几十米,成半环形围在山城的南面石墙外,正对着山脚的大路。
经过反复的勘测和演练,郭大靖和刘兴治等将领才最后制定出卑沙山城的具体战法,城中守军也达到了近万人。
除了郭大靖给抽调的五千人外,为了增长实战经验,前协和后协也各抽出两千人进入卑沙山城。
倚仗着有利的地形地势,刘兴治相当有信心。哪怕是建虏全军集中于此,对卑沙山城展开猛攻,他也有把握守住。
但作战计划却是诱敌于南关防线,卑沙山城的守军在敌人败退的时候,才会全力出击。
而山城的险峻难攻,是令建虏望而生畏的。为了吸引敌人来攻,多给予敌以杀伤,才在山腰处构筑了两道临时防线,作出能够威胁大路的姿态。
在这两道防线的防御作战中,守军隐藏了实力,只用火枪和抛石机,一百多门迫击炮一炮不发。
作为刘兴治的副手,张攀亲自指挥着山腰防线的战斗。
援朝作战时若有这样的装备,部队若有目前的战力,说不定能把建虏堵死在朝鲜,使其匹马难返。
张攀举着望远镜,观察着不断接近防线的敌人,心中暗自感慨,却也没忘了发号施令。
几十架抛石机发出轰然的响声,一片黑压压的石弹凌空飞过阵地,砸向正爬山接近的蒙古兵。
没有炸弹,也没有爆燃弹,就是石头,每个有五六斤重,都懒得打磨,原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儿。
即便如此,带着极大冲劲儿的石头砸在头上、身上,也是骨断筋折,或是脑浆迸裂。
每架抛石机能扔出十几块石头,数百块石头如雨点般纷纷落下,立时将向上爬山进攻的蒙古兵砸得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举盾,举盾!”军官大声喊叫着,进行最常使用的箭矢遮挡动作。
石头比箭矢的威力大多了,主要是冲击力非同小可,即便有盾牌挡住,也会被震得手臂酸痛,甚至有盾牌被砸下撞到头脸的。
一声尖厉的哨音响过,便是震耳的轰鸣。蓄势待发的火枪兵,接到命令,发出了一轮齐射。
白烟升腾,无数铅弹激射而出,又给蒙古兵造成了很大的杀伤。
这时间卡得很好,蒙古兵顾上顾不了下,头顶有石头砸,正面有火枪射,惨叫哀嚎中,倒下了一大片。
换枪不换人,再加上燧发枪、纸壳定装弹对射速的提高,第一轮齐射后,枪声便如爆豆般响个不停。
轻重火枪的配置比例是五比一,对于蒙古兵的打击,凶狠无比。特别是重火枪的效果,血肉横飞,视甲胄如无物,更加震撼。
密密麻麻的石头再一次掠过天空,砸在人身上是惨叫,砸在雪中激起如爆炸般的大团雪尘。
火枪发射的闪光一个接着一个,白烟一团团升起,在寒风中淡薄,又被吹散。
胸墙外几十米的冰冻尖桩,并不算密集,也无法完全阻碍蒙古兵的接近,但迟滞的作用就够了。
一个蒙古兵被重火枪当胸击中,象破土袋似的在血肉迸溅中倒了下去。
又一个蒙古兵被火枪击中腿部,倒地翻滚,惨叫痛嚎,血很快就染红了一大片雪地。
血肉在空中迸溅,溅了木鲁一脸,鲜血还带着同伴的温度,腥味冲入他的鼻中。
木鲁扑倒在地,看到了倒毙在地的同伴。脑袋被打成了烂西瓜,已经完全看不出模样儿,白的红的液状物流淌在雪中。
用盾护着身体,木鲁勉强爬跪起来,又看到了不远处倒着的几具尸体。
一具尸体还大睁着眼睛,正对着他,而这个他认识的同伴半个肩膀被打飞了,血肉模糊,脑袋也诡异地歪着。
枪声依旧如过年的鞭炮般响个不停,前后左右,不时有人被击中,凄惨的景象,伤者的痛呼,令人心胆俱裂。
一颗铅弹激射而来,正中木鲁的盾牌。冲击力如此之大,半跪着的木鲁全无防备,盾牌猛地被推回,撞在他的脸上。
剧痛之下便是天旋地转,被撞击得鼻破齿落的木鲁,向后翻滚着,最后在雪中仰倒,如同死了一般失去了知觉。
箭矢射出,也是密密麻麻。蒙古弓箭手使出最大的力气,向着对面的工事射出弦上的箭。
作用似乎一点也没有,胸墙的射击凹处再次出现了黑洞洞的枪口,以及戴着头盔、铁面的敌人。
亮光闪现,白烟升腾,铅弹激射而出。敌人从凹处躲开,闪身到旁边的高墙,开始填装弹药。
又是一张铁面出现,只能看到冰冷的眼睛,以及架起的火枪,伸出的枪口,然后又是枪声射击。
黑压压的石雨又凌空掠过,狠狠地砸在蒙古兵身上,砸在雪地上。
尖桩阵内,横七竖八地倒毙着尸体,还有的尸体倒在尖桩上,流出的血已经粘稠凝固,更显得凄惨。
莽古尔泰等人已经登上了山脚,仰头观望着战斗,脸色越来越凝重。
“难以清除障碍,就只能干挨打,白死伤。”德格类沉声说道:“敌人的火枪甚是犀利,萨哈廉说得没错,两红旗在旅顺堡败得不冤。”
莽古尔泰眯了下眼睛,缓缓说道:“火器犀利,又占有利地势,猛攻山城的话,正中敌人之诡计。”
德格类赞同,说道:“在山下立营,扼守住敌人下山之路,待攻破金州,这股敌人就让其自生自灭。”
攻下山城,只是控制住一个据点,既要付出很大的损失,还并无太大的实际意义。
守卫山城的敌人应该也希望如此,在此消耗建州勇士的生命,这是德格类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