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都在哭泣啊……”
死寂的村庄内,一个,两个,三个……直至所有人影从睡梦中苏醒,机械般的走出门,他们望着这片大海,嘴里重复着与那个老人一样的话语。
高处,风浪捶打的高崖,一个男人坐在高崖上,如星眼童俯瞰疯魔般的大海与疯魔般的人们。
他轻轻呼气,伸手。
暗金色的石碑悬浮在其手掌中,表面不停流转着细密篆文。
“离那种东西太近了。”男人摇头,握住了暗金石碑,石碑轻颤。
“嗡——!”村子里,男孩捂住耳朵,耳中轰鸣近乎将他的神志击碎!
可突然,他睁开眼,看向四周,那些围拢过来的人们倒在了地上,海潮不见,村子也看不见,他的手臂一沉,老人也倒下,陷入沉睡。
“这是……哪?”男孩不停地转身,想辨认出这里究竟是哪里。
这时,远方出现了一个人影,那是大景王朝的官员着装,而大景王朝在内陆,与他们所居住的大海距离不知多少距离。
他们到了……大景?
前方,官员走出,态度很恭敬,身后跟着官兵,他们扶起地上的人们,高举着火把。在男孩愣神之际,那位官员朝着男孩一拜。
不,不是拜他。
男孩回头,在他的身后是座伫立的高大百米的暗金色石柱。
…………
疯魔大海深处,掀起的浪潮何止滔天!
手持神剑的金色神像盘坐于云端上,没有五官的脸盯着浪潮尖端那些苍白人影。
“万物都将迎来终结,而此刻,我们被施与神圣!”身着白袍的男人振臂高呼。
此刻,整座弥罗山被切成了两半。数千米高的苍白海浪从被切开的缝隙中流过,灌注进弥罗山中心处的空洞中。
弥罗门人的尸体落尽海中,再出现是,已然成为苍白的一份子。
而弥罗深处被涌入填满的海面在震动,似乎有某个庞然大物在海水深处呼吸。
李熄安坐在太行八陉的手掌中,狂风吹鼓起他的宽大衣袍,让他彷若一片漆黑云海。而身后,则是那座恢宏的通天神像持剑而立。他低眸,金色童目冷冷地盯着弥罗之主。
这个时候的弥罗已经不再完整。
弥罗山被他用曦剑生生噼成了两半,无数宫阙仙庭破碎坍塌,弟子门人死去。海水涌入神山的缝隙中,咆孝着,出现了异变。弥罗之主也不是长在山巅,他被苍白浪潮托起,像高塔上的提线木偶。
李熄安看着“死去”的弥罗之主,什么也没说。
在那一剑下,这个男人已经死去了。现在还存在的,大抵是披着这张皮的怪物。
这些弟子门人也是如此。
哪怕有人还幸存,没有死去,也会被复苏的苍白人影围拢上去,杀死,同化。那名气息衰颓的白袍老者就是如此,被他的弟子们拧断了头颅,又在弟子的高举下获得新生,身躯被海水吞没,起身之时化作巨像。
无用。
一剑断其头颅神魂,倒下身躯被海水冲走。
李熄安的目光始终在那个弥罗之主身上,有某个惊人的意志在这具身躯上复苏了。也许正如他迎向剑光的那声怒吼,这个世界终于对他投下视线。在这个世界眼中,他和蝼都是外来者,若是要夺取弥罗,夺取这个世界立足之本,会引来这种东西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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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让李熄安有些惊讶的是这个世界力量的体现。
苍白,诡异,不祥。
与九州的污秽同根同源。
但在弥罗门人眼中,这是世界赐予的神圣力量。面见如此恢宏伟大的存在,无法理解,无法抗拒,无法保持自我这些种种在他们眼中是接触世界本源的代价。
这个男人也是如此。
他将自己献祭给了这个世界。
不仅仅是他,还有弥罗,现在弥罗山,这个世界亘古伫立的古老道统已经化作一个血腥无比的祭坛,用门人弟子的鲜血和生命呼唤来世界深处的力量,想要凭借这种物质杀死李熄安。
海浪铸成高塔,席卷无数尸体,他们的每一张脸都在其中,众生百态。
弥罗之主的身躯在最高处。
高塔触及天穹,弥罗之主也被托起到与金色神像同高的位置。整座弥罗山都被化作了养分,用来供给那个东西降临的躯壳。
终于,她抬起头,掀起苍白嘴角,对李熄安露出一抹微笑。
那是……看见了美味食物的微笑。
但下一刻,李熄安的话语让这抹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知道我为何放任你的降临么?”
李熄安起身,两条狰狞臂膀从他身后虚空中伸展出来,一条银月河流缓缓从太行八陉间流淌过去,“一个即将迈入坟墓的世界意志,千万年前我避免了你的毁灭,现在,你哪来的信心将我视作猎物?”
弥罗之主瞪大双目,死死地盯着李熄安,她不断地打量,似乎要将李熄安整个人都搓揉进她的眼睛里。
嘶哑开口:“你是他?你竟是他?不可能!你比他弱小太多了,你不可能是他!说,外来者,你究竟是谁!”
李熄安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道:“这个世界……该新生了。”
“我给了你重塑法相的机会,你却要我死?”苍白人影低吼。
“如果真是你,恐怕我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你就该找上门来了,还等到我铸就神像么?这里有九州的龙脉,你吞食了它,自然受到了它的影响,甚至反被其影响。”
李熄安伸手,覆盖着细密赤鳞的手臂掐诀。
玄衣在高空的风中狂舞,可他仍然挺得笔直,像把刺破天穹的剑。
月色河川显化出一段古老符文,铸就长弓。
神像背负圆月,开弓,弓弦成月。
“死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