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涛不理会众人的目光,直接说道:“说先我们说说,官府应不应该言利。”
“霸府专营盐铁,所得收益都是用于养病、救困、济养所支出,可以说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若是没有这些钱粮,霸府如何支撑对吐蕃回鹘的战争,又要如何救助济养困苦的百姓?”
“至于说因为兴工商而耽误农事的,自从去年至今,三州开垦农田增加了三成,三州所有荒地都种上了庄稼,这兴办工商,能够造出更好的农具,能够建造更好的水利设施,工商误农又从何谈起?”
崔涛竟然竟然没有引经据典,不说贤的言论,直接从数据出发,将事实摆下来,反而将韩季卿给弄晕了。
他本来准备了很多古代先贤的言辞,准备将崔涛骂个狗血淋头,可是现在这些东西怎么骂?
你说工商业误农,可是农田还增加了,荒地还减少了,你这个就根本站不住脚了。
你说官府言利,可是官府手上的钱粮都是用来保护陇右,济养孤苦贫困,这也都是无可辩驳的事情,这又要怎么喷。
韩季卿感觉有些词穷,可这时候他身边一个人站起来说道:
“可是这些利不一定要霸府收啊?上古仁君在位,夷狄来犯,那自然有百姓披甲带戈,保卫家园。百姓自然安居乐业,老幼病残皆有所养!”
众多贤良文学纷纷鼓掌叫好,韩季卿一看,这正是董侯家的一名年轻子弟,排行十三,也被大家叫做董十三郎。
没想到崔涛微微一笑,他摇晃着羽扇说道:“我不知道上古之事,我就知道上月之事,上月回鹘入寇,不知道董家愿意出多少钱粮,又愿意出多少人马?”
这下子董十三郎不说话了,崔涛又继续说道:“殿下来陇右之前,是什么景象,大家又何必装糊涂呢?”
“那就让我给大家回忆下,那时候富者阡陌相连,贫者无立锥之地!陇右百姓这么苦,我也没有见过哪位大善人出来救济百姓吗?”
这句话说完,贤良文学一方又沉默了。
这时候崔涛又说道:“殿下所言,无论是治一家,治一城,还是治一州,治一国,最终也不过是这么一个‘利’字。”
“这天下的利都是定数,若不是官府控制着,那也不会流到普通百姓手上!”
“开放山川矿泽,放开盐铁专卖,这些事情普通老百姓有能力做吗?就算他们有能力,也没有资本去做。”
“若是放开盐铁专卖,那只能被豪强大族把持,而豪强大族把持了盐铁,恐怕卖的价格要比官府还贵,盘剥百姓要比官府还狠!”
“官府没有钱粮打仗,那敌国就会入侵边关,就会占了我大唐的领土。”
“官府没有钱粮救灾,那活不下去的百姓就会揭竿而起,大唐就会狼烟四起。”
“请问诸位又是安的什么居心?”
这句话说完,贤良文学这一方都屏住呼吸。
崔涛的这个问题太要命了,这是就要将祸乱天下的罪名安在贤良文学头上啊。
韩季卿忍不住站起来说道:“诡辩!朝廷本就有租庸调,田税丁庸难道还不够朝廷保境安民,救灾济困吗?”
崔涛笑了笑,摇晃了一下羽毛扇没有继续说话。
而韩季卿又说道:“盐铁没有官营之前,价格要比现在便宜,官营之后瓜州铁价格虽然涨的不多,但瓜州铁奇货可居,三州百姓却很难买到,难道这就是官营的好处吗?”
“再说这盐,价格更是涨了不止十倍,难道不是在盘剥百姓?”
李炎看向江伦,江伦叉手说道:“殿下,瓜州铁坚固耐用,各地商人纷纷去瓜州采买,能够供应到三州市面上的铁器反而不足,等第二期铁厂建造完毕,就能满足三州的铁器供应了。”
“至于盐,官营的盐虽然价格高,但是官营后盐的质量提高了,而且也不会出现以前某些地方盐荒疯狂涨价的事情,总体上百姓用盐反而平稳上升了。”
李炎叹了一口气,本以为正常辩论是十拿九稳,可以一下子将这些劣绅土豪给辩得心服口服。
可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问题,治三州之地就这么多问题,治理一个国家又要如何?
不过李炎也是清楚,这山川矿泽和盐铁之事,必须要掌握在官府手里!
如果交给这些家伙,还不知道他们要怎么鱼肉百姓。
李炎很清楚,这些门阀世族想得都是门阀传承,世代家族荣华不坠。
我x家千年先祖的努力,你二十年寒窗苦读就想要追上?
这套规则再玩百年,就会有一个叫做黄巢的落第寒门士子,来一场“天街踏尽公卿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