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的?
闻听此言,吴刚鬣脸色一凛,先是错愕,后是恼怒。
他咬牙切齿道:“你说你是杀猪的?”
满脸胡子的大汉用手指掏了掏耳朵,吊儿郎当的说道:“不错,俺是杀猪的,整条街的人都知道, 俺杀猪杀了好些年,宰过的猪数不清楚,吃过的猪肉更是数不清楚,喂,你这人要买猪肉吗?要是买的话,夜间我算你便宜些。”
“便宜些?”
“嗯,便宜。”
“猪肉?”
“是啊, 猪肉。”
“……”
吴刚鬣越听越怒。
双眸赤红, 杀意腾腾。
然而身前的大汉却是视而不见。
吴刚鬣双手在身前搓来搓去,皮笑肉不笑道:“好啊,好啊,好一个杀猪的,真是巧了,我也喜欢杀生,同样也喜欢吃肉,说说,阁下姓甚名谁啊?”
满脸胡子的大汉道:“俺叫张全德。”
吴刚鬣咧开嘴,露出满口尖牙,狞笑道:“张全德,真是好名字,日后每一餐,本王的餐桌上都得有一个与你同名同姓之人, 如此才能让我胃口大开,如此才能解我心头之恨,蝼蚁凡人, 竟敢辱杀本王同族,你当真该死!”
死字一出。
浓郁的妖气弥漫整条街道。
各家门前悬挂的灯笼瞬间熄灭。
吴刚鬣回归本体,一头高有一丈的黑毛猪妖出现在梧桐街的街巷里。
跟着是一声野山猪的嚎叫响彻夜宇。
震得门窗抖动,瓦片落地。
好在今夜梧桐街近乎无人,隔壁街的郑山因为自家孙女要去仙门修炼,宴请了附近的街坊邻居,不然这般动静估计能活活吓死个人去。
然而张全德却是没有任何惊怕之色。
他看着吴刚鬣的本体,一只修行五百年有余的野山猪妖,自然而然地将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随后如同往日里看向刀下猪崽般嘀咕道:“嗯嗯,真不赖,这头猪的品相可真好,威风凛凛,又肥又壮,想必猪肉的肉质定是肥而不腻、香糯可口,明日清早该是能卖出个好价钱。”
说罢,张全德满意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吴刚鬣已是气得七窍冒烟,哼哧哼哧两声,后蹄刨地,猛地向着张全德冲去,打算用嘴角两侧的獠牙刺穿眼前之人的肚皮, 它发誓,定要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汉死在痛苦绝望当中,然后再将其吞吃进独子里去。
不过——
就在那比长矛还要尖锐、比铁器还要坚硬的獠牙即将戳中张全德时,张全德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探出左臂,向前一抓,一把就抓住野猪妖王的獠牙,纹丝不动,而野猪妖王无论如何用力都难以撼动分毫。
“哼哧!哼哧!”
白色的热气从野猪妖的嘴角两侧喷出。
如灯笼般大小的赤红双眸此刻已是没了怒火与疯狂,取而代之的是困惑与震惊。
只是一瞬间,吴刚鬣心里就明白,自己这是又碰到了一位根本就不该招惹的存在,它立即甩动头颅,拼命的想要从那粗糙宽厚的手掌中挣脱逃命,但无论怎样挣扎都是徒劳无用,那抓在獠牙上的手掌就如同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嘿嘿,想逃?晚了!
“这身皮肉就留下来给老子换银两吧!”
张全德用力往下一拽,野猪妖的头颅便砸在地面,紧接着,杀猪刀出现在张全德的右手中,毫不犹豫地向下劈砍而去。
“噌!”
手起刀落。
一道寒光闪过。
杀猪刀的残影在野猪妖的瞳孔中越来越大……
生死这一瞬,给自己起名吴刚鬣的猪妖王反倒是没了畏惧害怕,心底里有的只是说也说不尽的疑惑。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想我吴刚鬣苦苦修道五百余载,实力已至妖灵境巅峰(金丹境),距离真正的妖王境(元婴境)也仅差一线之隔,怎么会就死在了这种地方!
此地不过是一个偏僻穷困的小县城,名声不显,地位不存,听都未曾听说过,为何会有元婴境强者出没,为何又偏偏让本王遇上?
难道这就是书上所说的,坏事做多了就会有报应?
吴刚鬣面目狰狞,喉咙间嘶吼不断,除了不解的疑惑,心里忍不住又响起无穷的苦楚。
五百年,整整五百年啊,你们知道我这五百年里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是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日日夜夜的修炼,这才有了如今的实力。
一头野猪修炼是为了啥?
不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不再落入屠刀之下。
可他娘的最后到死还是没能躲过杀猪人的屠刀。
难道猪的命运就该如此?
无数言语在心中汇聚,可惜吴刚鬣已是再无机会说与人听,杀猪刀自头顶落下。
“砰!”
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杀猪刀砍在猪妖的头颅上。
猪妖整个身躯砸落地面。
无有伤口出现。
但生机却已被彻底斩断。
一代即将成为妖王的猪妖就这般没了性命。
……
与吴刚鬣临死前的憋屈不同,张全德“嘿嘿”笑了两声,心情甚好,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猪从天上来,凭白占了一份便宜。
杀猪刀重新别在腰间。
张全德抓住猪妖的獠牙,猛地一甩,猪妖庞大的身躯便隔着墙壁被丢进了院子里。
做好这些,张全德拍了拍手,最后一下拍地特别用力。
“啪!”
随着声响,一股力量将街巷内残存的妖气尽皆吹散。
那些熄灭的灯笼齐齐亮了起来。
梧桐街看着与往日里无有异样。
见此,张全德哼着戏曲小调重新走回了自家宅院。
院门一关,里面就响起乒铃乓啷的动静……
……
与此同时,乌坨山的山巅。
风无月正望着夜色出神,突然眉头紧锁,脸色一沉。
“死了么?”
就在刚刚,他察觉到自己先前打入吴刚鬣脑中的神念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