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美丽的腿飞扬在空中。
大地昏暗,苍穹冰冷。
言宴出动的三百二十人已经在楼外,和来自成姜的人杀成了一片。
飘撒一地的血花,交织着银白的雪色,又是一幅令苏子澈永远难忘的景像。
雪亮的剑光与刀锋上的寒光,在雪光的反映中亮得像尖针一样刺眼。
没有人能形容这种美,美得如此凄艳,如此残酷,如此惨烈。
这是属于人间炼狱的美,楚峡,言宴,还有他自己,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过。
苏子澈不由得呆住,他以为他会死。
但一个身姿飘逸的人忽然从夜空中出现,带着他飞掠而起,在漫天飞舞的血花中离开了。
小云逝去。
蜡炬已残,泪犹未干。
楚峡紧抱着这只失去灵魂的残躯,他听到自己无言的哭泣,泪水在他的眼下凝结成冰。
他知道他很快就要死了,这样他就会跟随这个自己爱而不得一辈子的脸,离开这个冰冷的炼狱。
言宴已经捡起那柄刀,一柄宝石般耀眼的短刀。
让楚峡跟小云死在同一柄刀的刃下,已经是他仅剩的一点仁慈。
可是他现在却如同被点住穴道一般,无法将刀挥下。
一个恍若神明的白衣的身影已经走了进来。
言宴就像一块石头般立在这儿,目光凝重地盯着那个身影。
那人的脸上没有了微笑,目光中也失去了温暖。
"我要带他走。"
不再温和的声音坚定,沉着,没有商量。
他不能再动,因为他不敢赌。
那人的手掌之间,是否已有了长弓。
漫天飞雪中的红花集正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沉睡。
突然,云遮带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冲破了这寂静,为荒凉的市集增添了一丝属于人的气息。
这匹自成姜购得的快马已经又累又饿,再也无法继续支撑他回到大周都城。
他是来换马的,顺便还能在这里补充一点体力。
他还有一匹马被留在扶桑客栈的马厩之中,那是一匹良驹,已经休息了几日。
云遮在客栈大堂中点亮了一盏灯,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客栈桌子上,被遗留的几只空碗。
五日前,他与两个刚结识的朋友曾在此处把酒言欢。
可如今,他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楚峡说他要去大周都城。
他肯定已经到达了大周都城。
云遮了解言宴,那人一定会对付楚峡。
用一种残酷、卑鄙但绝对有效的方法。
他只希望能及时赶回去,他想阻止那人做出会让他遗憾终生的事。
他还想和言宴好好谈一谈。
因为他已经爬得够高,也已经非常疲倦,他不想再踩着楚峡的躯体,爬到更高的地方了。
高处不胜寒。
云遮拿出几个冷硬的面饼,就着一坛最粗劣的烧刀子,大口大口的啃食着。
没有体面,没有从容,没有教养。
就如同十五年前的那个自己一样。
而那个自己,如今却像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必须尽快走,因为他在心中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有一个和他极为亲近的人即将离他远去。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个人,正倒在血泊中挣扎,但他不知道那人是谁。
是楚峡?是苏子澈?不会的。
楚峡连九死一生的险境都可以闯过去,苏子澈则是一个剑法极高的青年。
所以不会的。
会不会是贺梦晚?绝不会。
她是个温柔的女人,从没伤害过别人。
她一向深居简出,又有镖局的保护,所以绝不会。
难道是言宴?
不可能。
以言宴的谨慎、智谋和武功,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能保护自己的。
所以不可能。
除此之外他确信,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
大周都城城以东二十里的一处村落,黄金炎龙在这里安顿。
他早就按照华未央的吩咐,备好食物,水酒和伤药。
可是他现在已经无事可做,只好在房内安静得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