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儁领兵,目的自不用多言,正如厚所说,从古至今,没有人会白痴借给敌人粮食,可咱答应借粮了,也一定会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若咱一着不慎,死在了朱儁手里,死在了你这丫头手里,咱也一定会成为后世子孙最大的蠢货、笨蛋!”
听他这么说,刘妍顿时有些神情不安。
“我……我没想要杀你……”
董虎默默点头,两人从中平元年至今,两头挂角也有了十年时间,对她的性子还算了解,知道她不想让自己变成个反贼。
刘妍看着整日疯疯癫癫,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董厚或许会认为她想杀了自己大兄,董虎心下却知道,她只是想学着南阳郡,想将现有的豫州变成中立区,以此来阻止他进一步南下,依照董虎曾当着刘辩的话语,只要朝廷能够重新崛起,能让百姓安乐太平,他就还会与当年的他一样,继续在北面戍边。
只是她有些天真了,天下已经乱了,刘协没有重整天下的能力,经历过董卓之乱的小皇帝,也绝对不会继续让一个有能力的权臣趴在他头上。
自己没有能力,又不允许有能力的权臣存在,大汉朝又如何重整天下?
更别说豫州本身就是一团乱麻,连一万五千兵马都不愿养活,还要她跑来借三十万石粮食,天下又哪里还有希望?
心如明镜,但也不愿阻止,看着有些不安的丫头,他也只是笑了笑。
“你应该知道咱不蠢,咱之所以愿意借你粮食,一者是咱将你当成亲妹子,所以才允许你一再寻咱麻烦,二者是咱不希望乱兵祸祸百姓,咱生在混乱的凉州,咱是统兵十余年的大将,咱比你知道乱兵甚于匪。”
说到这里,董虎神色郑重。
“当日曹孟德前往原武城时,你应该听咱说过,这个世界,可以饿死流离失所的百姓,可以饿死不可一世的世家子弟,但一定饿不死兵卒!”
“兵卒没有粮食,是会用刀子抢的!”
董虎说道:“你是咱妹子,虽然整日与咱捣蛋,但你有你的立场,想保住朝廷的意愿并不算错,即便千百年后,你也会得了一个‘忠’字评语。”
“你的所作所为没有错,但咱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你我顶多算是理念之争,西方有一位伟大思想家,他说了这么一句话语……”
“我不赞同你的话语,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看着刘妍低头不语,董虎轻声叹息。
“身为兄长,咱尊重你的选择,但你也应该尊重咱一下,自古就无借粮给敌人的事情,你也是主持过借粮乌丸人的,应当知道,借一还一实际上是咱吃亏的,道路运粮,会不会消耗掉一些粮食?咱借出的是实打实的陈粮,收过来的新粮会不会有损耗?而且还要担负借出去收不回来的危险。”
“借一还一,本来就是为了救济遭灾百姓,是为了帮助百姓度过最艰难的时期,这个亏咱认,可张邈手中的一万五千人是什么人?那是拿刀的兵卒,与遭灾百姓可否等同?”
“借一还五,咱就是告诉你,养不起兵就散去,对你好,对百姓也好。”
“当然了,你若一意去养,咱也认了,担负一个‘猪头’名声也算不得什么,可咱总得给兄弟们一个交代吧?你觉得,咱借一还一给你,咱能否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董虎看着低头不语的丫头,沉默了数息……
“咱再退一步,借一还三,但必须要有沛国、陈国、汝南郡任何一方做担保,来年夏收后必须把九十万石粮食还咱,否则咱就把豫州各富户的家产全部充公。”
“这是咱的底线,如若这也不成,那咱也没有法子,尽管咱不希望兵卒抢掠百姓,可也不愿意做个养敌杀咱的傻瓜。”
董虎走到书桌前,很快写了封军令,向董厚招了招手,董厚忙上前接过。
“不日咱就要前往渤海郡,这封军令留在你这里,若是豫州送来了保单,你将这封军令送与月妹,由月妹直接拨付三十万石粮食即可。”
“诺!”
董厚拿着军令退到一旁,董虎转而看向抬头看来的刘妍。
“君若舟,民若水,水沸则舟覆,水静则舟行万里。”
“然今天下已乱,民怨鼎沸,社稷将覆之时,虽咱不认可你的想法,但也不愿阻止,只希望你能多怜悯一些穷苦百姓。”
“虎娃,你……你能不能别造反……”
刘妍鼻子酸涩,猛然用着衣袖擦拭了下眼睛。
“求你了……”
……
“呵呵……”
“好像咱欺负了你似的。”
董虎心下叹息,但有些事情已经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了,来到她身边,狠狠揉了下她的脑袋,虽然她如今早已是嫁人的年纪,可在他眼里,与当年盯着他鞋子的好奇女娃没有两样。
“差不多就行了,你与咱捣蛋,咱没逼着你做不喜欢的事情,你也不能逼着咱送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