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淅淅沥沥的小雨将桃柳巷渲染得萧条,六尺巷的青石板被雨水浸透,泛着幽暗深褐的水波。
被独轮车碾过的路面上留下一道道凹陷的车辙,雨水汇聚其中,将这方时而喧闹,时而闹剧百出的巷弄衬托得有些苍桑。
雨水如断线串珠,被洛河沿岸的冷风吹得歪歪扭扭,一串串雨水斜斜飘落,激起无数水花。
这种本该宅家的天气,并不安宁。
安静的桃柳巷因冯唐秀吉的再次出现,让今日的阴翳天空又增添了几分消沉。
张麻子很早就在门口等,他一如往常,从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仿佛空腹才能使他足够清醒。
这个习惯让我想起苍狼,这类凶兽食肉从不尽足,为的是不让腹中食物太多,从而不影响猎杀时的飞驰速度。
昨日落败,张麻子经狗爷一通说教,今日再次站在院前,只是他的手上再无任何兵刃!
张麻子的举动令今日冒雨前来的冯唐秀吉极为诧异,于是他淡淡问道:“不准备出剑?”
伸出手掌,张麻子翻开掌心接着面前的雨水,缓缓闭目。
尽管雨水浸透了二人的衣服,可没有林落二人身上所散发的肃冷萧杀。
尤其是张麻子身上那股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的韧劲,令人观之肃然!
冯唐秀吉面色严肃,望着眼前少年不同寻常的气场,右手已开始不自觉地握向刀柄……
陆尧抱着一个陶瓷大碗,蹲在檐下台阶之上,正兴致勃勃地大口往嘴里刨食,看起来就像没吃过包饭的饿死鬼赶着投胎。
狗爷坐在门槛上,停下大口灌酒,用手不停地搓着脚丫,等待二人的再度交手。
“今天张麻子会不会赢?”
腮帮被满口食物塞得鼓鼓囊囊的,使得陆尧说话时有些吐字不清。
“理论上赢不了,也不可能赢!”狗爷的语气依然充满盖棺定论般的肯定。
我站在屋檐下,脚踝已被雨水溅得微微有些湿,望着今日状态不俗的张麻子,我很不能理解,于是问道:“那您知道张麻子会输,为何又让他迎战冯唐秀吉?”
陆尧这时有些不乐意地埋怨道:“既然不能赢,那还打个锤子!”
“与强者切磋,一丝一毫的疏忽都会成为致命破绽,这难道不是难得的机会?”狗爷对陆尧的消极情绪却表现得不以为然:“他现在需要的不是赢,而是找出往后出剑绝不会输的精髓!”
陆尧用手在鼻子前删了删,直接爆粗口道:“狗屁!”
说着,陆尧将脑袋撇向正在伸着长舌舔屋檐滴落在地上的雨水,一副闲适慵懒模样的大黄。
“是不是臭不可闻?”
可能是为了能混一口饱饭,大黄竟昧着良心呜咽了一声,给予了陆尧一个默契的回应。
陆尧也不含糊,直接将半碗没干完的面条全部赏给了大黄,算作顺从自己的犒赏。
活得犹如墙头草的大黄有滋有味地吃起了残羹剩饭,独留尴尬的狗爷伸出蠢蠢欲动的臭脚,奈何距离太远,他即便想踹一脚吃里扒外的大黄泄气,也得起身靠近几步才行。
狗爷若真的起身,大黄还不得一溜烟逃之夭夭,哪里会傻乎乎等着狗爷来踹。
夹缝中求生存的大黄,早已摸透了一老一少阴晴不定的性格,况且不知吃了多少记断子绝孙脚的大黄,也已通晓人性,熟知这二人的心思,有福定要觍着脸,至于祸嘛,自然也是避之不及。
狗爷让张麻子对抗冯唐秀吉虽说看起来是螳臂挡车,实则出于考验和历练的角度让张麻子提前认识到自己与真正的强者之间的实力悬殊。
或许从一开始,狗爷就没指望张麻子能赢过冯唐秀吉。
我甚至觉得就连张麻子自己也清楚他是不可能,也无法以如今的修为对冯唐秀吉构成实质性威胁,更不用妄想以刚入朝的修为击败这么一位大盘巅峰期强者。
张麻子之所以选择迎战,并继续出剑的目的,或许也不是为了赢!
蚍蜉敢撼大树,就并非只为撼倒树,借此机会与强者切磋,锤炼自身修为,检验这段时间的苦修,这种机会可不多见。
张麻子有如此韧性,属实令人佩服至极。
春雨虽细,不多时已将二人的衣衫打湿,手握短刀的冯唐秀吉没有理会脸上湿漉漉的雨水,一双精锐的眸子直视着张麻子,眼神之中满是期待。
手中无剑的张麻子没有惺惺作态,伸出的手掌待体内真灵突然暴涨后,猛地催动体内奔腾的强盛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