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还有连皇后在,尚能撑起些门面,不过这个皇后还能做多久呢。
据她得到的消息……姜佛桑微摇了摇头。
后宫女子的尊荣全都系于天子一身。
若天子做不得主,那就要看母族。
母族倒了,靠山也便倒了,曾经再是尊贵、再多宠爱,转眼成空,彻底成了那砧板上的鱼肉,就像已经销声匿迹的许贵妃。
许氏、连氏……
这些煊赫一时的门庭都将覆灭。
那又如何?去了一茬,还有一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新起的高门阀阅继续封山占泽、竭泽而渔,百姓继续丧家失土、流离失所……
怨声载道,群情激愤,这些卑弱的声音与微渺的情绪常时无人在意,但随时都可能转化为反抗的力量,那么长生教之乱永不会结束。
这把火只是暂时被压了下去,等它再次爆发之日,又会造成何种结果?会否是燕王朝覆灭之时?
燕王朝覆灭又将如何?那帝位之上纵使换了人,痼疾已渗五脏六腑,若无彻底根治之法,只怕也是另一个轮回。
然这些都不是目前的她所能关心的。
姜佛桑将目光投向京陵城所在,而后移向更远处。
穿过重重黑夜、迢迢山河,最终落在另一片广阔的土地上。
京陵,或许此生终有回来的一日。
但是现在,她要离开了。
凤翔十一年的元日刚刚过去,料峭寒风中,喊杀声撕裂静夜,到处都是烟火弥漫。
相州大将邝亮从睡梦中惊醒,匆忙披衣而起,就听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射入帐中。
铠甲脱手,邝亮大惊,待要取弓反击,又一箭射来。
一群兵卒拥入帐中,见其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仍有活气。
挣扎未几,最后一口气也断了。
副将斩其首级,提出帐外回话:“禀将军,邝亮已死!”
被称为将军的人身形伟岸,甲胄上遍是血迹,英武的面容之上也沾染不少。强弓才放下,手持一柄银枪,踏马而来时颇有摇山振岳之势,正是豳州主将萧元度。
垂眼看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萧元度嘴角微微一扯。
邝亮虽有勇猛之名,却也有个致命的毛病——易于轻敌。
凤翔七年,蕲州内乱,郑管求助萧琥。
萧琥命其五子萧元度率两万人马助郑管诛贼平乱。
郑篙起初也不甚上心,交手后大为震骇。
虽探听得知此人勇力绝人,不曾想用兵也如此老道,所过之处莫不望风而靡,踏敌土如入无人之境。
率着那么点人马,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内,一路历经大小三十余战,攻克二十七座城池,直至杀入有重兵把守的蕲州州治所在,生擒了郑篙,将郑管送上了蕲州刺史之位。
萧元度至此也名动北地。
即便如此,对着个与自己小儿一般年岁的人,久经沙场的邝亮仍未将之放在眼里。
两军隔河对峙。
去岁是个难得的暖冬,河面竟未结冰,豳州军屡次趁夜渡河。
邝亮早便猜到他们会夜袭劫营,自是严阵以待、早早设伏,打算等其渡河过半痛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