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将那封信递给公子,要是不见那个刘凌——
也没用,还有吕氏新妇呢。
唉,竟是注定有此一劫。
夜渐深了,潘家别业陷入一片死寂。
黑暗中,萧元度缓缓睁开了眼。
自那日转身离开,已过去四五日,他至今未想好该如何面对姜女。
刻意不去想,醒来梦中那个身影却是挥之不去。一颗心不断撕扯着,水深火热。
其实他本也算不得好人,前世更是身负血债无数,从不会以替天行道为己任——真要是有天道这回事,他倒更像是会被灭除的那个。
是以,姜六在大成王宫的那些破事,他可以不去管,左右与他也无干系。
可她实在不该,不该将琼枝迫害到那等地步。
上一世临死前,心愿有二,除了与琼枝结为连理,再就是杀了那个祸害她至深的妖妃。
结果,临死前最想娶的人,被他轻易放弃了;临死前最想杀的人,不仅成了他的妻子,他还对其动了心……
为何会如此?莫不是贼老天有意愚弄他?
是不是姜七娘都无所谓,是谁都好,可她为什么,为什么偏要是姜六娘?!
若早便知晓那是姜六娘,他绝不会放任自己……
突然间头痛欲裂,萧元度紧咬住牙关,抬手按住头侧,身体渐渐弓了起来。
熬过那一阵急欲撞墙的冲动后,痛意渐缓,神思也恢复清明。
不禁想,姜女是有城府机心不假,但绝不是毫无底线之人,会不会哪里出了问题?
这一世的姜七娘不是姜七娘,那么上一世的姜六娘也未必就是姜六娘。会不会换亲之事上一世就发生了,实际沦落南州的是姜七?!
萧元度已然忘了几日前自己还笃定地认为换亲是这一世的事,因为“以姜女之智嫁入扈家的若是她断不至于做出那连环蠢事”——此时此刻,他倒宁可姜六就是那个与人奔逃毒杀亲夫之人。
然而根据了解到的真正的姜七娘,她那性情实在没有任何成为妖妃的潜质。
反倒是长久以来姜女表现出的种种,汪造、牛二、牛胜……
或者,或者前世的姜六吃足了苦头,所以才会性情大改?毕竟世家女沦落欢楼,遭受了什么可想而知……
萧元度辗转反侧。
与其说他是为上一世的姜六开脱,倒更像是一个走投无路之人,迫不及待要为自己、为他和这一世的姜六找到一个出口。
他甚至异想天开,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面目可憎之人既不是姜六也不是姜七,而是别人?
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他曾听人说起过,后宫妃嫔都是要记入嫔妃玉牒的,在载入之前,玉牒官对其真实身份岂会不加求证?
思来想去,到了最后,又回到了最初,仍是一团乱麻。
姜佛桑让幽草打听的事,若是别处,恐要费些时候,地点在西市则便利得多,很快便有了消息。
“刘凌?”姜佛桑起先并未想起刘凌是谁,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应该就是刘安的那个胞弟了。
当初她为了掌握许晏的把柄借以脱离许氏,与许晏近侍刘安做了个交易——刘安给她想要的东西,她则从裘家讨来一纸部曲放免书,还其弟以自由。
拿捏别人弱处,所为不算磊落,但以她当时的处境,也只能出此下策。
她也不是没提醒过刘安,若事发之后,许晏寻根究源,他恐怕难逃一死。
刘安为了其弟没有丝毫犹豫,宁肯豁出一条命去,这就不是她能拦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