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或者几家奴隶,很容易生出先天残缺的孩子,
必须要相互交换,防止近亲成婚。
呵呵,学宫证明的同姓不婚理论,反而被这些贵族用来绕过虞律——只要父母双方都是奴隶,那么生下来的子女也是先天的、外国国籍的奴隶。”
鸦九摇头道:“除此之外,还有教坊司、平康坊以及各州府中沦落风尘的女子;
身患残缺而被抛弃的年老府兵;
洛阳、扬州等地工坊中的劳工...
日升你应该也见识过那些租借了学宫专利的工坊主们,是如何压榨劳工的,不是么?
要不然你也不会在授权专利的时候,主动舍弃天价的买断费用,
而非要加上一堆在他人眼中看来完全没有必要的、保护劳工的繁琐条件。”
见李昂始终沉默,鸦九继而笑道:“学宫很好么?却是很好。
和前隋乃至更久远的时代比起来,有了学宫,最起码几万万人的生存能得到保障,
再苦再穷,至少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但学宫,不能做得更多么?
学宫背景的修士与官僚,实在是太多了,
明面上镇抚司与学宫分庭抗礼,但任何人都知道,学宫对虞国朝廷的渗透程度,远远不是镇抚司能够相提并论的。
学宫作为一个整体,可以轻而易举地决定虞国国策,修改虞国法律,抹除一个或者一群反对的大臣,必要时连皇帝都可以随意更换。
皇权,说穿了只是力量与地位而已。
谁拥有了这两样,谁就是虞国的统治者。
可学宫,偏偏没有这样做。
当然,那些博士、司业、祭酒,可以自豪地对弟子们说,不干涉朝政是学宫的骄傲与自持。
但从来如此,便对么?
明明只需要学宫开几次内部的会议,统一一下意见,就能重塑昏庸无能的虞国朝廷,
就能拯救那些生活在虞国底层、所受苦难无人看见的百姓,
学宫却总是因为该死的骄傲与自持,而不去行动。
哪怕那位圣后大肆屠戮李姓宗室、朝廷官员、上书反对的士子,
哪怕圣后之前某些虞帝昏庸无能、贪图享乐,令虞国百姓蒙受更大的苦难。
虞国朝廷和虞国皇帝,都只是狗屁而已,
一个烛霄境的修士,在战场上能发挥出比一万悍卒更大的作用,
如果去暗杀,那么天下间除了寥寥数人以外,都有死的可能。
学宫,就像是空有力量,却任凭权柄被小儿操弄的巨人。
天予而不取,必遭天谴。”
鸦九的情绪先是激动,再复平息,淡淡对李昂说道:“日升你作为学宫弟子,应该读过不少书吧?
杜工部晚年有段时间生活贫苦,不得不加入吃减价太仓米的穷人行列,
有朋友请他吃了一顿‘长安冬菹酸且绿,金城土酥静如练’的饭菜,竟然令他发出了‘但使残年饱吃饭,只愿无事常相见’的感慨。
杜工部是我最喜欢的诗人,但比他更困苦、更艰难的贫民百姓,却从来没有发出声音的机会——不会识文断字,自然就只有在死亡前爆发这一种方式发声。
我的老师君迁子认为,学宫明明拥有改变虞国现状的力量,不去使用,便是为失责、失道。”
“所以他叛逃出了学宫?”
李昂终于开口询问,语气是陈述句。
“过程要更复杂一些。”
鸦九点头道:“他以前在学宫的地位不低,但他认识到,像那位理学博士苏冯一样,继续发明创新,只不过是把财富源源不断送给权贵而已,
让他们更好地、更高效地食利,
很难惠及到底层的百姓。
反而会像洛阳、扬州等地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工坊一样,令更多百姓受苦。
他尝试过在学宫内部推动改变,但阻力太大。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觉得应该用学宫改良,乃至彻底取代朝廷。
包括对东君楼的使用——东君楼里有学宫三百年来收集到的异化物,其中有无数异化物能用来改良民生,
但全都因为守旧观念,而被封存。
只有【咫尺虫】、【长安微景】等寥寥异化物能被拿出来使用。
他对学宫失望透顶,终于决定叛逃。也是在此过程中,牵连到了你的老师蒲留轩。”
李昂眼睛微眯,不知道鸦九说的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么以蒲留轩的想法,必然与那位君迁子决裂。
“叛逃最后的结果,是我的老师潜逃出虞国境内,身受重伤,濒临死亡,
而你的老师则因为没有成功阻止君迁子,而被虞国朝廷迁怒,被迫封印修为,离开长安,回到洢州老家。”
鸦九说道:“上一代人的是是非非与恩怨暂且不提,
日升,我想知道的是,你愿意加入我们么?”
“嗯?”
鸦九用的是我们这一词汇。
难道那位君迁子没有死,这些年来甚至招募到了更多人手?
“昊天道门只知道供奉无智偶像,虞国朝廷只知道维系自身,虞国官僚只知道鱼肉百姓,学宫只知道置身事外。”
鸦九微笑道:“只有我们,能真正地改变这个世界。”
“你们,是谁。”
李昂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鸦九图穷匕见,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招揽他。
不过哪怕只是从个人利益的角度来讲,
他作为虞国开国县伯、学宫弟子,至少需要很高的价码,才可能说动他投诚。
“你可以称呼我们为,昭冥。”
鸦九微笑道:“我的老师,已经是烛霄境高阶修士的君迁子,只是其中一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