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跑一趟……
夜斗有些郁闷的准备离开这里,不过就在他与对方擦身而过,走出到巷口的时候,身后却是传来了一个略显低沉却又吐字清晰的声音:
“十万円!”
“……”
“……”
“什、什么……”
脚步顿住,夜斗呆呆的站在原地,以即将迈步却又死死定格在原本位置上,一动不动的姿势凝固在巷口那里,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表情也是僵住了的样子,只是脑海里疯狂的翻涌起狂暴的风浪。
一个五位数的数字在思维的大海里一遍一遍的回荡着,伴随着思绪的暴风雨,一遍又一遍的冲击着他的理性。
100000、100000、100000……
就这么的过了好几秒钟,他方才艰难的握紧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贯彻用理性去思考的原则。尽管表情都变得有些失态,不过他还是没有回过头来,而是尽可能继续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
“我不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很忙,恕我先失陪一下了……”
好吧,他当然是知道对方的意思的。
突然抛出这么一个价格,自然是在开价了……如果不是对方的委托是想要买凶杀人的话,夜斗真的恨不得立刻当场抱住对方的大腿答应下来。
十万円!十万円啊!十万円是多少来着……等、等等,自己跑一次委托就只收五円钱,十万的话就等于是自己一下子完成了两万个委托!两万个委托啊,自己要多久才能够完成这个里程碑!!
就算是按照最理想的状态来计算,自己可以一天顺利完成一个,这也需要接近一个甲子的时间……而且很多时候根本没有这么理想,因为不是每天都有委托,不是每个委托都可以顺利的在当天完成……
脑海里掀起完全无法控制的疯狂的思维风暴,各种并不深奥的算式迅速的在飞快转动起来的思绪与脑力的支持下,进行着一遍又一遍的计算与检验,得出的结论是让夜斗觉得自己差一点儿就要突破底线的结果。
不过他终究还是有节操,有坚持的,用力的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还是很果断的拒绝了。
只是——
“二十万円。”
顾墨看着巷口处的穷酸无名神的背影,语气平静的加码。
“这……这……这不是钱的问题。”夜斗心中一颤,好不容易刚刚安抚下来的心情再度掀起巨大波澜,艰难守住的底线也险些就这样子被直接击穿,他的声音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五十万円。”顾墨不动声色的继续加价,很是简单粗暴的直接翻了个倍。
“我说了,这真的不是钱的问题……”夜斗觉得自己就要哭出来了,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复杂糟糕的程度难以言表,甚至于比不久之前伴音丢下那种伤人的话,直接提桶跑路要来得更加难以接受。
毕竟这种事情他也早就习惯了,而且和伴音的感情也没有那么深厚,自然不见得有多么伤心。
但是现在却不同,是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为之奋斗了许久的目标,有机会一下子完成相当一部分的进度条,让他以目前的效率标准来看,能够直接少奋斗个至少数十年得工夫,却受限于自己的底线而无法作出选择。
他觉得自己的内心受到了拷问,底线似乎也变得摇摇欲坠起来了。
“那就一百……”顾墨继续轻飘飘的说道,只是这一次话都还没有说完,夜斗就哇哇大叫着,双手抱头直接冲了出去。
不能够再听下去了,按照对方这么豪气的加码来看,自己怕是真的坚持不住啊!他也没有怀疑对方能不能拿出这么一笔钱,明明应该都是混得不咋地的同类,怎么对方就这么财大气粗来着……
只能够说,在涉及到金钱的这个最大弱点的方面,夜斗的心也是乱了,根本没有办法冷静思考。强迫自己冷静也只是最大限度的维持理智,不至于被击穿底线而已,没办法想得更多更周到了。
“嘁……”
顾墨看着抱头大叫着跑出去的穷酸背影,发出这么一个微妙的音节。
他当然不是真的这么豪气,也不是真的要促成这一单的委托,毕竟严格来说这么不断的翻倍加码倒是很爽快,但是他现在也拿不出后面的那么多钱就是了。他之所以要这么做,纯粹就是在捋清楚眼下的情况之后,果断的改变了原先的思路。
准备换一种方法来树立自己的人设——财大气粗,挥金如土,富贵逼人……
嗯,简单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要做一个完全不拿钱当钱的有钱人,反正只要在夜斗心里成功的留下这么一个印象,那么之后就容易展开自己的计划了……尽管和自己一开始预想的有些出入,不过大体思路还是没变化的。
就是钱可通神,有钱能使神推磨。
一次次的豪气加码,一次次的翻倍出价,主要都是为了给夜斗造成这么一种印象,事实上他也知道对方是肯定不可能接受的。
虽然没有钱缘,还是个“钱控”,但是相比起见钱眼开啥的表现,那个穷酸无名神的心底还是有着更加重要的坚守……或者现在还没有到坚守的程度,甚至不能够说是一种觉悟般的决心。
夜斗只是下意识的不想再回到过去的那种被诅咒一般的悲哀命运里,在自己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就会想着坚持这样的想法。
但这本身就是难能可贵的念头与觉悟了,很多像是他一样落魄的吊车尾无名神之所以消亡,并不是因为不够努力,而是因为觉悟不够,明明时代已经变了,很多事情已经不是以前的规矩了,自己却还固执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最直观简单的例子就是,很多只在以前才大行其道的东西,或者只在以前才有市场的职业,已经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消失不见了,而因为对它们的愿望和敬畏而诞生的神与灵,自然很难再从其中汲取到足够的信仰。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莫说是维持神灵的强大力量,就连只是维持自身的存在都变得异常艰难起来,当内卷竞争真的激烈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这部分不能领悟到适者生存的法则天理的家伙,自然就是最先被淘汰掉的。
信仰众神的本质并非是不可改变的,因为信仰而生,因为信仰而亡,自然也能够因为信仰而变化……
现在的夜斗虽然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说是想要转职到什么新的领域去,但是至少已经琢磨着改变自己作为祸津神的一面了。只要不再回到过去的那种杀人、复仇的老本行之中去,他或许的确可以在现在的道路上,逐渐摆脱过去的祸津神的一面,以崭新的面貌重获新生。
虽然说,以他目前的这种通过帮助人类达成各种琐碎愿望的方式来达成这一点,必然会让这个过程拉得很长很长,最后就算是成功了,估计新的神位也肯定不会有多好听——
修过水管,找过猫狗,送过快递,摆过地摊,甚至最过分的时候还去当过牛郎……如果是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慢慢被人记住的神明,怎么看都不可能会是那种值得尊敬,受人爱戴敬畏的正经神明……
轻轻叹了口气,顾墨回过头来,看着小巷子的深处:“现在借用一下你的名义吧,作为回报,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说到这里,他稍稍沉吟一下,最终没有继续说些什么。
保证毫无意义,而且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所以到时候还是让对方自己做决定吧。所谓报应便是如此,加害者接受来自受害者的审判,这才是最公平的做法。
看了一眼自己的物品栏里的某个陶罐图案的图标,顾墨约莫有了点儿想法。
最后看了一眼这里,顾墨也转身离开了巷子。
不过没有走多远,只是穿过了几个街区,他就远远的看到那一边的街道尽头似乎发生了一场事故——
一辆小车很是有些突兀打横的停在马路的中间,四周围了一圈围观的人群,在车头灯正前方马路中间,是一个倒伏在地没有什么动静的少女。
旁边的两个女生应该是她的同学吧,害怕得眼圈发红,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跪在旁边拼命叫喊着什么,伸手想要去推却又不敢触碰倒地女生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