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许是他想起了某一部电影中的台词:这世界上只有一种病,穷病。
冯月跟何水玲把饭菜端到房里,想着让他多少吃点,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周羽竟然在默默地流泪!
自从周羽伤愈以来,冯月还是第一次看见周羽哭的样子。
这可把两个女孩儿吓坏了,对她们来说,周羽一哭,跟天塌下来了没什么两样。
两人赶紧把碗筷放在一旁,一左一右坐到周羽身边,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羽用手背擦掉眼泪,抽了抽有些发堵的鼻子,问道:“小月,你还记得当初咱们在小陇村的日子吧?就是我受伤以前的那段日子……”
“当然记得,那个时候咱家常常没米下锅,连谷种都是向刘员外家借的,还被骗得签了五两银子的借条呢!”冯月回忆道。
“是啊,后来咱家靠着陈进那个憨瓜皮一夜暴富,还开起了聚仙楼,斗倒了刘员外,住进了大宅子,大哥也如愿当了老爷,但他好像就忘了咱们以前的那些日子,忘了这世上还有穷人。今天上午那两个人都是西沟村的难民,他们住在三里庙,那地方冬冷夏热,况且他们还有一个病殃殃的娘,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妹妹,怕是早就没饭吃了。要是他们被关上十天半个月的,恐怕家里就只剩两副尸骨了!”周羽说完,一次又一次地叹着气。
两个姑娘也没想到这两人的家庭情况这么困难,何水玲在戏班时饿过肚子,对于那种饥肠辘辘的体验十分深刻,于是赶紧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让范县令把他们放了,又给了他们十两银子,帮他们的娘开好了药,就回来了。”周羽说道。
“咱家又不差那点儿钱,你多给他们些也行啊!”冯月着急地说道。
一听这话,周羽坐起身来看着冯月,认真地说道:“小月,你一天可能会安排几十上百两银子的支出,但你可别忘了,几个月前,咱家可是连一钱银子都拿不出来。就因为欠刘员外五两银子,你还差点成了他的五夫人。别看这十两银子对于咱家来说不算什么,但普通的人家要多久才能挣到这么多钱,你算过吗?”
听了周羽的话,冯月也沉默下来,她的算术不好,每次涉及到计算的部分都是周羽帮他完成。但她知道曾经的小陇村,上百号人加起来也凑不出十两银子,如今的生活好了,她对钱慢慢失去了概念,因为有周羽在,这个家里从来就不缺钱。
冯月已经不再开口,但周羽的话还在继续:“当然,多给他们些钱算不得什么大事,便是给上一百两,那也没什么问题。可是这天下不仅仅是这几个穷人,难道咱们每看到一个灾民,都得给他个五十一百两?就算把咱家拆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啊!孟子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咱家虽说不算穷,但也还没到富可敌国的地步,如何救得了这许多的穷人呢?另外,咱们天羽别苑里有好几个人手脚有残疾,但人家从没想过到街上要饭,而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挣一口营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给那两个人钱并不全是因为他们穷,而是因为他们确实需要这笔钱度过眼前难关,以后他们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全靠他们自己。”
周羽的话弯弯绕绕的,两个姑娘只能半懵半懂地点了点头。
“换句话说,这些受了灾的人如何处理,那是朝廷的事,咱们帮得了一回,帮不了每回。我是一个做生意的,或许还算半个读书人吧,但我不是慈善家,救不了苍生。”周羽再次躺下,慢慢闭上眼睛说道:“饭就先不吃了,没什么胃口,我睡一会儿。”
两位夫人见他如此,也就只好让他好好休息。
这一睡就是一个下午,都已经到酉时了,周羽还是没有起床,冯月进屋查看时才发现,周羽又发烧了!
好在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生病,家里倒是备着些药材。冯月还疑惑他好端端的怎么又烧了起来,何水玲在一旁提醒道:“姐姐,相公回来的时候,外面披着的长袄不见了……估计是留给那家人了吧……”
冯月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自己的相公并不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但就是有些时候说的话、做的事太过高深,让她有些看不透。
也不知是不是已经生过一次病的缘故,周羽这回恢复得出奇的快,第二天就变得神采如初。但日子也来到了腊月二十五,再过两天聚仙楼等店铺就要年终歇业,一直到过完初五接了财神,才会重新开张。
但越是在这种时候,各个酒楼的生意就越好,不少外地回来的人要和老友相聚,官家的人忙了一年也该放松放松,地主乡绅们也要好好庆祝今年的收成,聚仙楼场场爆满,连李二牛都没法待在家中做周羽的助理,必须过去撑着后厨。
周羽又抽时间去了趟三里庙,却发现那里已经是人走庙空,不知程家兄弟带着母亲和妹妹去了哪里,但也只能祝愿他们平平安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