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已经是夜幕降临,父母已经做好了饭在家等候。
一份蔬菜豆腐汤,一份腌菜,杂着小米的白米饭,没有任何荤腥。
王和垚却知道,这在浙东,已经是不错的伙食了。
“垚儿,你听说了没有,大岚山的巡检司,被土匪给洗劫了?”
一进门坐下,王士元就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儿子这一阵子和余姚县令走的近,他是既高兴又担心。县令可以保护儿子,但万一走漏风声,让这些狗官知道自己父子的身份,他又是忧心忡忡。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煎熬,让他整日里坐卧不安,连冒险去刘寡妇家的念头,都给压了下来。
至于儿子将来的选择,他倒是不担心。儿子既然答应了不为满清官府卖命,就一定会言出必行。
洗劫!
王和垚不由得莞尔。
父亲这个词,用的真是“岂有此理”。
“垚儿,你别笑!这可不是小事!你这几天出门,也要当心!”
王胡氏一本正经吩咐儿子。
儿子怎么看,都有点放荡不羁、二不挂五的意思,她还真担心儿子弄出来点事情。
“阿爹、阿母,我已经知道了。大岚山巡检司的巡检被杀,巡丁也死伤了十几个。他们还绑架了高县令的儿子,要高县令拿三千两银子赎人,否则就撕票!”
王和垚说完,刚要拿起筷子,却被王胡氏打了一下手。
“撕票?”
王胡氏不由得一愣。
“大岚山的土匪,现在也开始抢劫勒索了吗?”
王胡氏摇了摇头,看着儿子,眉头一皱。
“快去洗洗,满身的臭汗!”
王和垚过去洗脸,身后传来父母的叹息。
“光天化日,杀了这么多人,这是什么世道!”
这是母亲王胡氏的声音。
“那些个巡丁,一个个如狼似虎,尤其是孔家声和李虎两个,敲诈勒索,逼良为娼,该杀!”
这是父亲王士元愤怒的话语。
“小声点!让李四听到,没你的好果子吃!”
王胡氏紧跟着叮嘱道,王士元果然不再说话。
王士元不说话,王胡氏又忍不住,唠唠叨叨。
“依我看,还是和县里杀了“胡疯子”的手下有关。你想想,先是人头不见,再就是县令儿子被绑,再就是大岚山巡检司被袭。不用问,“胡疯子”是报仇来了。”
王胡氏快言快语,精准的判断,让王和垚暗暗称奇。
母亲头脑清晰,精明强干,若是放在后世,妥妥的女强人一个。
“你说的没错!李四作恶多端,一直和大岚山的“胡疯子”过不去,双方你来我往,死伤无数。孔家声和李虎作为李四的爪牙,“胡疯子”当然要除掉了!”
王士元低声细语,附和着妻子的推断。
“你说,这事是不是和郑家……”
王胡氏话还没有说完,看到儿子过来,立刻闭嘴。
“阿爹,阿母,李四是谁?”
王和垚过来坐下,假装问道。
“李四就是县衙典史李建文。县令为大,县丞、主簿分列二三位,下来就是李建文。虽然余姚县没设主簿,但典史是杂职首官,民间人称“四爷”,官威不得了!”
王士元冷冷一声,让王和垚想起李建文那双冰冷细长的白眼来。
有些人天生就是恶人,给王和垚的感觉,这个李建文就是这样。
也不知道,他的同学李治廷,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品性。
“垚儿,你以后,还是和郑家人少来望!”
王胡氏对着低头吃饭的儿子,郑重叮嘱了起来。
“就是,还有孙家,那都是不安分!前朝那么多官军,孙传庭、卢象升,还不是打不过?就凭他们几个娃娃,这不是瞎胡闹吗?”
王士元跟着妻子,数落起郑思明来,也给儿子敲边鼓。
这一瞬间,他神色黯然,有几分往事不堪回首的惘然。
王和垚抬起头看了看父母,摇摇头一笑,继续吃饭。香喷喷的大米饭,腌萝卜,一碟青菜,油荤少许,这就是大多数浙东百姓丰年时的盘中餐了。
听赵国豪讲过,要是粮食欠收,百姓可能只能喝稀粥,油荤就不要想了。江南尚且如此,北方苦寒之地,云贵那些穷乡僻壤,百姓生活可见一斑。
“阿爹,你以前,恐怕是锦衣玉食,深……宅大院吧?”
王和垚笑嘻嘻说道,眼神戏谑。
“你……深宅大院?”
王胡氏看了一眼“高穷帅”的丈夫,满眼的狐疑。
夫妻快二十年,她只知道丈夫是个身世悲惨、父母双亡的流浪汉,不过细细品味,丈夫举止言谈,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富贵子弟。
“深宅大院,你听他胡说,我就是一穷光蛋,没有的事!”
王士元脸上一红,断然否认。
这个儿子,坑爹的玩意,瞬间就把自己给卖了。
“穷光蛋?让我想想……”
王胡氏思索片刻,忽然问道:
“你既然是个穷光蛋,怎么认识那么多的字?我爹为什么对你客客气气?他为什么把我嫁给你?”
妻子一本正经,王士元额头冒汗,立刻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