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脚下地板被剑气扫到,或因石桌太过笨重,重压之下地板陷落,女子尸身并石桌一同从地板窟窿处掉下深坑。
嵇昀一怔:“下面还有古怪?”
为查看究竟,亦纵身从窟窿跃下。
这最底处,为倒塔第一层,想来本该狭隘至极,但嵇昀到此方觉豁然,四方石壁直立,显然是个人工的洞窟,灯火长明不息,犹有香气弥漫。
“这里...怎么好像有股左枢殿里焚香的气味?”
嵇昀心存好奇,沿路前行,渐闻深处隐约有水声传来。嵇昀循声而走,侧身经过一处狭小的石缝,果见惊人一幕。
洞府高亭朗阔,奇石五彩缤纷;清流冲贯于石窍之间,牙桥勾连在穹顶之下。但看头上,一片星宿斑斑,鬼斧凿出苍穹,神工雕琢日月,水银漂流为河汉,金珠镌刻作星侣;再观眼前,半亩清水粼粼,轻雾斜依挂树,冷泉疏傍汀兰,白玉方正雕命盘,朱砂乌墨画其间。
与塔中诡异污秽的环境迥然不同,嵇昀眼看这里美不胜收,石洞上面的星斗布局细致缜密,三垣四象形态分明,若非是通晓天文星相的道家高人,孰难有此奇思巧诣。石质天空笼盖下的水塘清莹无波,虽然水面纵横不过三丈,水深不过及膝,然依托石桥石洞上下勾连,一渠有限之水自能往复循环,保持洁无杂味。
嵇昀跨过水塘,跃上塘心的干岸,这块四四方方的地面,由青、白、赤、黑四色土铺垫而成,中央嵌入一块黄灵灵的八宝铜镜,八宝者,横笛、莲花、钟离扇、阴阳板、鱼鼓、花篮、纯阳宝剑、药王葫芦。
嵇昀踏在铜镜上,手抚镜上石台,这是一尊白玉雕成的类似棋盘的东西。嵇昀曾听萨迪娅说起过,阴阳相术家以命盘推算人生祸吉。这块白玉方盘上,内画太极八卦,外铭地支天干,四柱八字、五行十神,复杂玄妙,灵透精巧,另有四句诗题写在侧:
大造天地灵,三元九运经。
千年长生客,推背一梦惊。
嵇昀感叹:“此地必是玄门道人推演命理的地方。”想着三元九运的字样,自己在紫微宫中阅读经典时常常见到,而“推背”二字不由得令人联想到袁天罡与李淳风合作《推 背 图》的轶事。三元、九运、推背...这些字眼外加刚刚成王摄魂夺舍的举动,使嵇昀越发坚信,这座神秘的地下石窟和所谓的左成王,都与两位天师有着莫大的关系。
嵇昀四下寻找,希望能发现更多蛛丝马迹,果不其然,东面的石壁上又见一行小字:“嗣圣元年韦洵,长安五年宗楚客,开元十八年陈法通,咸通二年...”。后面的文字戛然而止,咸通二年之后本应接有名字,奇怪的却被人为磨掉。
嵇昀曾与韦庄学习唐史,由于他记忆极佳,便手持长剑在地上刻画推算起来:嗣通元年即是唐中宗李显首次被母亲武瞾废黜时的年份,其后李显和妻子韦氏遭遇软禁;长安五年李显复辟,升宠臣宗楚客为宰相;至于开元十八年,并无甚重要大事发生。其次,除宗楚客的名字为人知晓,韦洵、陈法通的名字实觉耳生。
另一边,腾飞出罔极塔的成王,避开他人耳目,径自匆匆地来到玉窑。雪奴惊慌接洽,再看成王脚步蹒跚、曲腹拱背,俨然一派重伤景象。留意来处,路上不失有星星点点的黑色血滴。
“谁敢把成王打成这样...”雪奴庆喜之余,担忧的心迟迟不敢放下,成王向来缜密奸滑,若被他发现盘螭御极杯已非真品,自己则难逃厄运。老祖宗昏睡方醒,见成王半倚着床榻呕血,立时焦急惊叫:“你...你怎么样!?”口中唯一健在的黄牙随着沙哑刺耳的嗓音摇摇欲坠。
成王吃力地抬起眼睑,喘息道:“白虎...是白虎...”老祖宗闻听一怔,压低声道:“你说的是推 背 图里提到的白虎星?”成王只点了点头,已快不答出话来。老祖宗却很欣喜,咯咯笑个不止,得意地念动道:“白虎临凡,神器更易,我等了两百多年,终于还是等到了!李隆基啊李隆基,看看江山最后是归谁手!”
“噗——”左成王兀自吐了一大口血,老祖宗方回过神,忙叫雪奴把圣杯取来给成王治伤,雪奴浑身一震,愣在那里一动不动,老祖宗啐了句:“雪奴,你耳聋了!快去我柜子里拿圣杯出来!”雪奴唯唯诺诺,推就着上前半蹲下来,从柜中取出那盏假的盘螭御极杯,里面装填了半盏新鲜鹿血,怯生生递给成王。
成王接过鹿血要饮,方到嘴边戛然停了下来。
“这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