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日休被黄巢点了名,缓缓迈步出班,回禀道:“臣也以为,崔丞相的设计是上策。只是微臣考虑,百万大军动身,声势浩大,难保不被敌人察觉,臣不会带兵,但也素闻兵法上说的‘声东击西’,若要使杨复光、李克用、朱温不会趁我大军南进时追袭掩杀,是不是派一只军队或向北、或向西进兵,主动寻敌搦战,造成我军急于向西北用兵的假象,以便掩护皇上和主力南移。”
黄巢道:“以前只知道皮先生是博士,原来还深谙兵法,早知如此,当初统兵作战,应该让你当个将军或是军师。”皮日休心中已经定下成计,笑答道:“皇上取笑臣下了,臣受皇帝厚恩,向来无以图报,这次请 愿充当诱敌先锋,与杨复光、李克用殊死一搏。”
此话一出,朝堂震惊,黄巢万万没有想到,一向沉寂寡言、书生意气的皮日休,今日竟然显得如此血气。黄巢慷慨之余,不由得从龙椅上站起来,欣然道:“你有这样的心,朕很欣慰,不过战场厮杀是武将们的事,皮学士满腹经纶,如若有所闪失,不但朕会痛心,大齐朝廷也将少一位治国能臣。”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出一支部队作为疑兵,牵制敌人掩护大军撤退,法子确实可行,依我看,就派黄邺去吧。”
黄邺俯首领命,皮日休再进言道:“黄邺将军统兵,号令士卒,我愿随军参谋,辅助黄将军。请皇上恩准。”黄巢见皮日休执意要去,便意欲答应,这时候杨希古瞧出端倪,开口道:“皮大人对军政之事向来少言,南出武关是今天定下的秘计,能否成功,全在于是否保密。依老臣之见,黄邺将军是皇上亲族,黄揆将军亲弟,此去疑兵定能不负圣望。皮大人还是和朝臣们一起留在皇上身边,随大军同下武关为好。”皮日休微一沉吟,腾然怒道:“杨丞相的意思,是说皮日休甘为朱温之流、想假出师为名投敌卖国?!”杨希古微微侧过头去,避而不答。皮日休冲黄巢拱了拱手,慷慨道:“皇上,既然朝廷怀疑微臣的忠心,微臣恐难以再立身于大齐朝堂之上了,臣感念陛下知遇之恩,既无以报答,又不忍白食俸禄,只好效法忠烈先贤,以死明志了!”说着抖擞了一下官服,迎头便往大殿的柱子上撞去。
“快拉住他!”黄巢急令阻止,盖洪、张言拉扯不及,皮日休咚的一声,撞得头破血流,当场昏死过去。
黄巢向来敬重皮日休文人骨气,今见其不忍受猜忌,选择血溅当场,不由得十分惊诧和痛心,于是连忙叫医官当朝救治,所幸皮日休性命无碍,详加治愈黄巢便派人将其送回府邸休养。
黄巢起身向百官说道:“朕起兵多年,大小数十战,披肝沥胆,百折不挠,方能定鼎关中,成就霸业。正欲同诸位功臣同享富贵,无奈天命蹉跎,不肯让人安闲。也罢,只好暂且放弃长安,别做计较。”说这番话时,神情中不时流露出些许无奈和不甘。
皮日休在家中养伤,心里却时刻忐忑难安:“需得想法子,把事情告诉杨郡王才行。”
时值十三太保连克齐军驻守的数座城郭,在长安以北百余里外的咸阳塬上来往纵横,齐军不能阻挡。
这一日天色晴朗,皮日休在仆人的规劝下,出门上街来晒晒太阳。街道上时不时走过成群结队、各负背囊的军士,皮日休心中明白,这是齐军在为离开长安做着准备。
“开门!”齐兵走到一家大户门前,大声敲打着漆门上布满飞灰的纹兽锡环。见许久没人应答,齐兵中一名军官模样的,悻冲冲骂道:“听说这个梅似贾,是长安城首屈一指的大商人,尚丞相叫咱们来收粮,他竟敢闭门不出,来呀,把门给我砸开...”号令下达,士兵们拿来锤头斧子,“咚咚咚!”硬生生开始砸门。
“住手...”不远处传来劝阻声,有两人小跑来到军士跟前,忙道:“军爷,先别动手,这家人犯了什么事,要军爷们发这么大火?”军官上下打量了来的两人,问道:“怎么?你是梅家人吗?”两人陪笑道:“不是。”军官嗔目怒道:“又不是你家,管狗屁闲事!滚一边儿去。”两人道:“军爷别生气,虽然不是这家人,却是这家主人的朋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按到军官手里:“多有劳烦军爷的地方,还请担待。”军官把金子拳握在手,轻嗤道:“我还有公务在身,懒得和姓梅的计较,今天就这样吧。我们走!”
见军官带人离去了,两人对话道:“我们猜得没错,梅似贾家果真是遭了难。”“梅家树大根深,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其辖下的钱庄一夜之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二位朋友!”二人正疑惑间,听不远处有人喊话,闻声看去,只见皮日休倚墙站着,冲二人面露微笑。
“请问这位先生?”
“鲁莽了,在下皮日休。”皮日休拱手答道。
“啊?!”二人惊诧,忙道:“尊驾便是鹿门子——皮袭美先生?”
皮日休笑道:“正是,二位风尘仆仆而来,既然梅先生不在家,可同往寒舍小酌,二位意下如何?”
二人面面相觑,惊诧道:“袭美先生与我俩素不相识,怎么?”